卖菜的老头儿
孟小虎
一大早，菜市场路两边摆满了各种新鲜蔬菜，卖菜的大都是满头白发的老年人。我并不急着买，在各个菜摊前转悠着。
一个老头儿映入眼帘，上身穿一件蓝色旧工作服，下身着一条黑色裤子，脚上一双黄色帆布胶鞋沾满了泥土，旁边放着一辆破旧的电动三轮车。透过头上破草帽的缝隙能看到他如银的白发，老人面色黑红，脸型瘦削，几道皱纹深深地刻在额头上，两只大圆眼还算有神，估计年龄在七十五岁靠上。
他蹲在菜摊前，面前摆着南瓜、辣椒、豆角、黄瓜，小白菜根上都带着新鲜泥土，叶子上斑斑点点有些泥水。我想这一定是刚从地里拔出的新鲜蔬菜。
"都是刚从地里拔出来的，新鲜的很！看要点儿啥？"老头儿仰脸看着我，嘴里的假牙套随着他的舌头一张一合的，在秋日的阳光下，格外耀眼。
"要3块钱的小白菜。"我一边说着一边蹲了下来拣着菜放进他递过来的红色塑料袋里。
老头儿称完菜，又添了一把，再称一下："这是4块钱的，只收你3块钱。你没有给我搞价，我不能叫你吃亏。"
老头儿的一双手又黑又瘦，指关节圆圆的，又粗又大，手背手掌很是粗糙。"这咋行？"我坚决不让多装菜。
"都是自家种的，不碍事。"老头不由分说坚持把菜硬塞进袋子。
无奈之下，我掏出手机，对着他的收款码，扫了3块钱。"就该是这，不能让你吃亏。"老头儿装完了菜，把塑料袋递给我。
我接过袋子，从口袋里摸出两个硬币放在他的菜摊上扭头就走。老头儿拿起硬币看了看，发现是两元，"腾"地站起身来："不兴是这！"抓起一捆青菜，追了过来，瘦小的身材，微驼的背，像极了童话故事里七个小矮人中的一个。
我摆摆手，走远了。
出门时还下着小雨，这会儿雨却大起来，菜市场的菜摊只有零星的几个，见那个老头儿还在，我一路小跑过去。
老头儿还是带着那顶破草帽，帽檐往下滴着雨水，脸上的雨水又流到了他身上的蓝色旧工作服上，快湿透了。他面前还摆着几样没有卖完的菜，三个白萝卜，一小堆菠菜，七、八个西红柿，还有一个大南瓜。"雨下大了，你咋还在这儿卖？衣裳都湿了。"
"我得卖完了再走。"老头儿说着，皱着眉头，右手使劲儿按着右腹部，身体似乎不太舒服。
"你是哪儿哩？"
"芝田哩。"
"芝田离这儿一、二十里地，你咋来的？"
"骑电动车。"老头儿说着指了指旁边的破旧三轮车。
"你这么大年龄跑这么远来卖菜，家里人哩？"
"唉！家里条件不好。老伴没了，就一个儿子，外出打工腿受了点伤，不能干重活，还有一个小孙子，媳妇又走家了。"
"你的菜我都要了，算算多少钱？赶紧回家吧！"
老头儿也不称，大致一估，给我说了钱数，我付过钱，再次催促老头儿赶快回去。
老头儿起身时，一个趔趄，差点没有站稳，我忙扶了他一把。老头摆摆手："没事儿，老毛病了。"
"咋了？"我急忙问。
"肝硬化二、三年了。"
"你咋不住院治一治？"我惊讶地问。
"老了，熬着吧。"老头儿说着开起电动车就走。走没多远，老头儿又停住了车，扭头对我说："南瓜没算钱，算我送你的，我遇到好人啦。"
我追上去要给他南瓜钱，他已在雨幕中走远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沉思良久。
回到家里，我给妻子说了卖菜老头儿的事。妻子一边听着一边抹起了眼泪。
我和妻子都是普通工薪阶层，但也看不得别人的难。我俩商量着，咱也帮不了老头儿多大忙，以后多买点他的菜，照顾一下他的生意。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我和妻子早早来到了菜市场。老头儿还是在老地方摆着菜摊，菜差不多卖完了。老头儿今天看上去蛮精神，胡子刮了，皱着的眉头舒展了，脸上有了难得的笑容。
"大兄弟，来了？"老头儿热情地打着招呼。
"来了。"我回答着。"剩下的菜我都要了！"
老头儿把剩下的菜一称，3元钱，妻子用手机扫了他的收款码付了钱。妻子说："回去买些营养品补补身体吧，病还是要早治。"
老头笑了，高兴地说： "大兄弟，你们不知道，我的新农合大病申请批下来了，我明天就去住院治病哩！"
我和妻子异口同声地说："真的？！"
"真的嘛！"老头儿咧着嘴笑着，假牙套在嘴里一动一动的。"我也该回家收拾收拾了。"说着，老头儿急急忙忙收拾完摊子，骑上他那辆破旧三轮车就走。
"路上小心点儿！"我招手叮嘱着，老头儿骑着电动车头也不回地说："等病好回来了，再来卖菜！"
我俩目送卖菜老头儿远去，看他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