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品读》2024年第9期内容

年轻时登山，急性子的我总不肯一级一级地稳步登攀，而是喜欢迈开大步，隔一级台阶跨越而上。那样尽管会累一点儿，但速度快，可率先登顶。即便现在我已年近50岁了，走起路来还是保持着大步流星的习惯。

这个假期，我跟两位大学同窗相约着一同去登凤凰山。到了山下，举头仰望：蜿蜒的石阶栈道盘山而上，一眼望不到头。起初，我还与两位同窗说说笑笑地拾阶而上，快到半山腰时，一位年轻人快步从我身边超过。不肯服输的我也跟着一步跨越两个台阶奋起直追，一会儿的工夫，便将两位同窗甩在了身后。

越往上登，山势越险，石阶也越陡，继续跨阶而上变得困难起来。于是，我时而逐阶走，时而跨阶行，仍累得气喘吁吁，要时不时地倚靠栈道边的栏杆歇息一下。眼看就要攀上山顶了，我急切地迈了一大步，想一下子跨上两个台阶。突然，左腿一颤，整个身子猛地向前扑倒，左膝竟结结实实地跪在了石阶上。瞬间，钻心的疼痛涌来，我瘫坐在坚硬的石阶上，揉搓着磕破的膝盖，缓了好一会儿，还是疼得抬不起腿。

“嗨，登山先锋，你是坐在这儿等我们一起冲刺山顶吗？”两位同窗也悠然赶了上来。

我一脸的尴尬。

见我受了伤，两位同窗赶紧帮我清理了伤口上的灰尘，又将我慢慢搀扶起来。我跛着脚向前挪了几步，就已经疼得龇牙咧嘴，只得放弃攀登，无奈地坐在石阶上，目送两位同窗登顶代我去“一览众山小”了。

下山时，两位同窗连扶带拖，走不了几步就得停下来喘口气，直到暮色苍茫时分才将我弄到半山腰。后来联系了救援队，弄来担架才把我抬下山去。没能欣赏到山顶的美景，还拖累了两位同窗，后续的旅游计划也不得不取消，我十分抱愧自己贪快反而留下了遗憾。

其中一位同窗，一边笑着安慰我，一边向我讲起了他自己年轻时的经历。

那年秋天，他和公司老板一起去外省与客户会面，本已约好的时间，那位客户却突然爽约，害得他们在宾馆多住了两天。等见到了客户，他又只是与老板喝茶、聊天，整整一个下午过去了也只字未提合作项目。我这位同窗当时在旁边看得心焦，强忍着没多言。第二天客户邀老板出去钓鱼，老板欣然赴约。可钓了一整天鱼，喝了两顿酒，仍然没有谈有关业务的事。我这位同窗急得抓耳挠腮，却见老板一脸的云淡风轻，甚是不解。

一周后，公司老板与那位客户谈成了一个大项目时，他才领悟了老板常跟他说的那句“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的“箴言”。再后来他开始自己创业，一直是稳稳地迈步，每一步都是一个结实的脚印，成为了我们那些大学同窗里成就显著的企业家。

的确，每一个台阶都有其不可忽略的意义，急于跨越不仅容易出错，更难以抵达心中渴望的高处。

原标题《不可急于跨越的台阶》

作者：雪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