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熙攘的菜市场
天色早已大亮，雾气已经散去，蛋黄一样的太阳斜挂在灰蒙蒙的半空中。
呼呼的西北风，也像赶集买菜似的在菜市场上一阵走过来，一阵走过去。
与黎明的时候相比，这时的蔬菜批发市场上少了许多嘈杂和喧嚣。大概是因为在市内摆摊卖菜的菜贩们都早已满载而去，卖完菜的菜农也都陆续回了家。这时候的批发市场里，剩下的只是没有批发完的菜，和想图点便宜来这里买菜的老太太、家庭主妇及一些饭馆、食堂里的一些采买人员。
吴强的芹菜还没有卖完。他站在三轮车的旁边，不时把两手放在嘴上哈些热气暖暖。
转悠买菜的人，有的从他车子旁边经过，拿起一捆芹菜看看，问问价钱，转身走了。有两个“菜油子”一看他一脸的腼腆相，就知道是个卖菜的生手，不会缺斤短两，就上前与他讨价还价，然后各买了两大捆儿。
两个人刚离开，一个老太太走过来，先看看菜，然后讲价钱，接着挑了一大捆儿放在秤盘里。
吴强专注地给老太太称菜。突然，他觉得后背上被人点了一下，下了一跳，忙扭脸看，原来是妻子陈香。
“我就知道你卖不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卖不完也不用急。来，先吃饭吧。”
说着，她从自行车前篓里拿出饭桶儿，取出饭桶里面的套盒儿。套盒儿里装着热馍热菜，饭桶下面是冒着热气的稀饭。
吴强的脸顿时红了一下，吱唔两句也没说出什么。他接过饭菜，蹲在三轮车旁边的背风处吃起来。
陈香接着给老太太称完菜，收过钱。
老太太刚走，过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她左手上托一棵白菜，右手中掂一兜萝卜，走到三轮车旁边站住，问：“芹菜咋卖？”
陈香一看她穿着天星肉联厂的半旧厂服，说话怯生生的样子，猜想她有可能和吴强是一个厂的，也是下岗职工，于是便和气地说：“价钱好说，你想要多少？”
“要二斤吧。”那女的说。
陈香挑出一捆儿，掂掂，估摸有三四斤重，递给那女的，说：“这菜零卖一块钱一斤，这一捆儿大概有四斤，你拿两块钱吧。”
“这——”那女的犹豫一下，腾出右手掏裤子口袋。
陈香性子急，见这女的犹豫，问：“是不是嫌贵？”
“哎，不，不，不。”那女的一连说了三个不字。
正在低头吃饭的吴强下意识地抬头瞟了那个女的一眼。只见他立即站了起来，一边往菜车这边走，一边喊道：“唉，嫂子。”
那女的也看清了是吴强。
吴强左手端着饭桶儿，右手拿着筷子指着陈香，对那女的说：“这是你弟妹，叫陈香。”接着又对陈香说，“这是咱嫂子，叫邱惠琴，俺一个厂的。”
两个女的相互打起招呼，都说看着对方面熟。
“俺大川哥这几天身体咋样儿？”吴强问。
“他那腰不敢见天冷，不敢见刮风，这几天还是不敢下床，一动就说腰疼。”邱惠琴面带凄楚地说。
“过年的东西准备咋样儿啦？”吴强又接着问她。
“前几天厂里发了那两袋面，昨天买了二斤肉，今儿又买这点菜就够了。过年嘛，有钱多花点儿，没钱将就点儿，缺啥不要啥就行了。”邱惠琴苦笑着说。
就在吴强和邱惠琴俩人说话的时候，陈香又拿了一捆菜，配上先前的那捆，塞到邱惠琴手里，说：“嫂子，刚才我不知道，不该说钱的事儿，您多担待点儿。过年哩，这是自己地里种的，也是我的一点儿心意，嫂子可千万别推辞。”
邱惠琴不知道说啥才好，推辞了几下只好收下。又和吴强两口客气几句，不好意思地走了。
邱惠琴走后，陈香取下自行车后架上的空鱼皮塑料袋，往袋里塞芹菜。
又蹲在旁边吃饭的吴强见陈香往袋里装菜，不解地问道：“唉，你这是干啥哩？”
陈香半嗔似地说：“笨蛋，你就没想想，今天都二十八了，一会儿你还不去给高亮他们送点菜。明儿咱得在家里忙活一天，哪还有空儿？”
吴强左手端着饭桶儿，右手拿着筷子，会心地朝妻子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