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扇摇出的悠悠父爱

●白卫民

蝉鸣阵阵，暑气蒸腾。一天，我轻轻地推开老宅那扇漆皮斑驳的大门，看见房间柜顶上有一把蒲扇，上面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静静躺在那里。当我的目光触及这把蒲扇，儿时那些温馨的画面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父亲用这把蒲扇为我们摇过了一个又一个炎热的夏天。

我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那时，村里刚刚通电不久，家家户户安了电灯，可电压常常不稳，灯泡总是忽闪忽闪，像个疲惫不堪的舞者。至于电风扇、空调，那更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整个夏季，父母手中的那把蒲扇，便是我们清凉的源泉，不倦的摇动，摇出了微薄的凉意，摇出了热浪中的几分喘息。

夏日的空气，仿佛被煮沸了一般，炽热难耐。人们从田野回到家中，摇蒲扇便成了人们乘凉的唯一办法。家家户户都会备上几把蒲扇，那蒲扇，就如同夏日里的亲密伙伴，不可或缺。夏日看忙、送粽子、过古会等时节走访亲戚、串邻里时，主人一见面，第一件事便是递过一把蒲扇，催促着赶紧扇扇凉。

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是夏日的夜晚。夜幕降临，暑气却丝毫未减，知了在树梢高声嘶鸣，塘边青蛙也热得哇哇直叫唤。父亲会在庭院中铺上一张凉席，还未铺好我们兄弟几个便如欢快的小鱼，迫不及待地躺在凉席上乘凉，有时候还觉得身下的地面热热乎乎的。父亲和母亲睡在两边，一人手持一把蒲扇。那蒲扇轻轻摇动，丝丝凉风便悠悠拂来，驱散了闷热，也赶跑了那些讨厌的蚊子。

父亲一边扇着扇子，一边给我们讲七仙女下凡的故事，讲那个精明的猴子如何大闹天宫。我们头枕着皎洁的月光，仰望着繁星闪烁的夜空，聆听着父亲那略带沙哑却无比温暖的声音，不知不觉间，眼皮便开始打架，在轻柔的凉风中，带着对天宫的遐想，就悄悄地进入了甜美的梦乡。等醒来往往天已大亮，大人们早早下地干活去了，阳光轻柔地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有几次，我们正在酣睡，突然被父亲急切的声音唤醒：“快起来，下雨了！”紧接着，便能听到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我们迷迷糊糊地跟着父亲赶紧往家跑，刚进家门不久，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差一点就被淋成了落汤鸡。回头看见父母额上水珠，不知是汗是雨，正沿着脸颊往下流。

那把蒲扇，父亲还在上面写着“不动无风，动有风”“一动有风”的字样，这不仅仅是纳凉的工具，更是对这把扇子寄予了厚望，仿佛只要蒲扇摇动起来，就能从酷暑中摇出一丝丝清凉。年年夏季，父母便拿起这把扇子，摇啊摇，摇过灼灼热浪，摇过闷闷雷雨，给我们摇出一个凉意浸透的童年。

时光悠悠流转，到了八十年代以后，家里渐渐安装吊风扇、增添了落地电扇，后来又添置了空调。但父母仍不肯丢掉那把陈旧的蒲扇，还说“风扇的风太冷，容易伤人，还是蒲扇风好。”我渐渐领悟到，只有摇动的蒲扇才能摇出那缕人间烟火的温馨，为我们带来真正的清凉。

如今，父母已去天国，曾经伴随我们成长的蒲扇，便渐渐被遗忘，淡出了人们的视野，静静躺在角落。它身上凝结着父辈在那些夏夜挥汗如雨的恩情，是父辈们不倦地摇动，为我们在酷暑中缔造了一片清凉的绿洲。现在依然执拗地守护着那些渐行渐远的夏夜，守护着父辈不灭的慈爱。

每当看到它，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在那个父辈用蒲扇摇动的夏夜，感受到那缕缕轻柔的凉风、还有那深沉而温暖的父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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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冯丹   审核：童媛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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