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天下好人皆噤声不言,那么这社会就仿佛灵魂出窍的躯壳,徒具人形罢了。当那些深谙钻营之道的宵小之徒彼此勾连,而正义之士却各自分散、伤痕累累;当“能力”化为推诿的托辞,悲剧竟如日常般上演——这时代便显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病态。社会最深的恐惧,并非恶的嚣张,而是善的缄默。
恶者何以能抱团横行?只因沉默滋养着他们。当面对不公时,多数人选择悄然退避,暗想“何必惹火上身”,于是那一点一滴的退让,竟汇成无声的默许之河,无声地助长着恶者的气焰。我们常抱怨黑暗弥漫,可曾想过,正是众人噤声的暗影,为那黑暗遮住了最后的光线?当推诿替代了担当,当麻木取代了愤怒,我们便在无形中为恶的藤蔓提供了攀爬的支点,任由它们肆意蔓延,直至将公理与良心一并缠绕窒息。
“好人不敢说一个‘不’字”,这沉默岂止是懦弱,实为一种无声的纵容。当恶行无人喝止,恶者便愈发理直气壮,甚至反客为主,以“强势”自居;而善者伤痕累累却孤军无援,终至心灰意冷。社会公义的天平因之倾斜,世道人心便如失舵之舟,在无边的沉默之海中茫然飘荡——人心失舵,公理沉沦,文明便如久病之人,日渐沉疴难起。
然而,历史的微光曾无数次穿透这沉默的浓雾。波兰的团结工会运动,最初不过是格但斯克船厂工人的几声抗议,却终成燎原之火,撼动了铁幕的根基。又如马丁·路德·金所言:“我们这一代人终将忏悔的,不仅是坏人的恶语与暴力,更有好人骇人的沉默。”沉默的代价,最终由整个民族共同背负。我们并非要求人人做孤胆英雄,而是希望每一份良知能化为微光,彼此照亮,聚成不可熄灭的星河。
当善者开始彼此搀扶,发出声音,那长久被沉默滋养的黑暗便显出退却的端倪。每一次微小的反抗与发声,都是对灵魂的召唤,对尊严的捍卫。
纵使黑暗如墨,但每一份打破沉寂的勇气都在宣告:我们拒绝做失去灵魂的躯壳。当千万个“不”字最终汇成洪流,沉默的堤坝终将溃决,被淹没的正义也将重新浮出水面——那才是民族灵魂真正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