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水英：尚店换碗历险记—

那年伏天，我村不知是谁带了个头，去舞钢市尚店镇换碗成了热潮。我听说后也报名去参加，我们随着领队头雁，先去到河南名镇北舞渡批发市场批发金边碗，和五颜六色的各种食用胶产品。让我意想不到是批发商和我们素不相识，第一次打交道，就有那么大的胸怀把货赊给我们！

货进好后，我们十几个骑自行车能手，搭上自行车大梁，戴着一百多斤重的碗和胶货，一字排开，像敌后武工队上的便衣八路，浩浩荡荡地向舞钢市尚店镇进发。我现在仍记得很清楚，出舞阳县境，沿路经过枣林、武功、朱兰、然后过大石门小石门。这是考验骑自行车技术的地段，没有过硬的技术和拼命的毅力，是很难爬到坡顶上的。我记得我爬到坡顶上时，脚趾尖上都是汗，别说头上身上流多少汗了，可以说爬大石门就是去阎王店，招呼不好就会闹出生命危险。到下坡时，大家都想享受下下坡不费力的待遇，双手抓住车把，像去捉威虎山座山雕的滑雪小分队那样，排着队往坡下飞，远远望去，像一队赛车飞船。有个骑车技术不好的一门（村里一姓沾亲）叔叔，不小心一下子翻倒在深山沟里，我们把他拉上来，幸好无有大碍。

爬过大石门小石门三里山路是垭口。垭口是舞钢市政府驻扎地，办公室就在山顶。过去垭口、寺坡、铁山、就是李槐庄，李槐庄是舞钢钢铁厂的重心基地，此地驻扎着中央第六冶金部，再往前走过杨庄、料庄，就是我们要到达的目的地-尚店。

来到尚店我们才松了口气，先找了家干店，住一晚上一块钱，我们像排红薯母（育红薯苗时把红薯摆在一起）似的睡在大地铺上。我记得开干店的这家是四间两米高的土墙槐草房，我们住的是大棚，店家有四个儿子，由于地理条件优越，乡下的漂亮姑娘们争着往他们家嫁。

第二天，我们在街上的小吃部一块钱吃饱喝足，大家开始分头四散开来，迎接第一次人生换碗的大决战。以前有个算卦的人说我这年会转好运，我也不明白什么叫好运。其他人都四处飞散到尚店周围的山区，我怕跑腿，就和一门哥在尚店镇转。一天上午，我前边一门哥吆喝得把喉咙都喊哑了，连一个人也不理他，一两东西没碰到，当我跟着过来吆喝时，一家磨房老板赶忙走出来问我：“换碗里（换碗的人），铁怎么换？”我说：“五斤铁换一个金边碗。”磨房老板一看我的碗不错，给我拿出成件好铁，一下子换了三十个碗。前面的一门哥回头见我成交了生意，羡慕死了，这时磨房路对面有个修拖拉机的师傅，也凑过来看我碗不错，一下子找出300多斤灰生铁，把我车上剩下的两套碗全要了。当晚，一门哥同着一屋子人羡慕说：“真气死人，我在他前面吆喝哩喉干舌渴，连一个瞎人疙蚤都没有，他过来只喊了一声，两个大头换碗人，一下子竟把他三套碗全换完！”我心里也在想，莫非这就是今年我交上的好运？

第二天下午，我和一门哥又出去换碗，走到李槐庄时，我说哥：“这个庄咱从没来过，进去看看！”一门哥歪着头，瞪着眼害怕地说：“要去你自己去，我是不敢去！”“为什么？”“这就是李槐庄，是六冶的总基地，村里到处是便衣警察，招呼不好丢人搭家伙！”说着一门哥走开了，我是出生牛犊不怕死，可肚子长了个胆，像探地雷的鬼子兵，悄悄地进了这是非之地。

走进村里，已是烧汤时候，我也不敢大声喊叫，轻声低语喊着：“破烂换碗！”这时一个正在做晚饭的工人打扮的人，指着他屋里的几大块钢板对我说：“换碗里，这你敢不敢要？”我摇了摇头连忙说：“这我不敢要！”工人打扮的人很不高兴地对我说：“看着你也没那蛋子。”我马上离开这家，走不多远，见一家用高粱秸织的院墙旁，有个年轻人在筛沙，听见我喊换碗，指着他家门口一个比篮球大的铁球对我说：“换碗里，这个铁疙瘩你要不要？”“我不敢要！”“那你都敢要啥？”“我要破锅破鏊子，破凉鞋破帽子，破铲子头破锄头，旧书破纸箱……”“这里是工业区，你所要的恐怕你再喊也喊不出一两东西！”“俺出门在外，您这铁球是危险品，听说你们这里到处是便衣警察，俺怕……”话没说完，一个抱着小女孩的年轻女人走过来：“你放心，他不查你没人敢查你！”“您说没人查我，有啥凭据呢！”说着女人到院里拿出她丈夫的公安服，我才放心了。年轻人帮我把大铁球抱在自行车上，又帮我推过公路，公路北边是铁山乡，公路南边是杨庄乡，他说一到杨庄乡啥事没有，后来他又对我说，这铁球是他没收别人的。

回到家我又出来转到一家，这家主人是建筑队老板，老板的父亲听见我喊换碗，站在门口指着他院里像山样一大堆胶桶说：“小同志，这胶桶你要不要？”我说：“要！”“咋换？”“三斤换一个碗！”“小同志，我这堆胶桶不止三十个换碗人来过，他们都说三斤换一个碗，可我一直不同意给他们。”“你要多少斤才换？”“我要二斤三两换一个碗。”“大叔，怪不得那么多人不同意成交，他们根本就不赚钱，出门在外谁愿做不挣钱生意！大叔你也看上我的碗了，也想换碗，我也想把碗给你留下，说实话一斤胶到废品站只卖三毛钱，二斤三两胶卖不足七毛钱，俺这碗批发价是七毛，大叔，如果你是换碗人，一分钱也不让你赚，跑一百多里地，住店吃饭都要花钱，做小生意人都是穷人，家庭有妻子老小，出来分文不赚，你让他喝西北风？打个比喻，你这么多胶桶，我帮你下力到废品站卖，你也不会让我白忙吧……”话没说完，老板父亲就说道：“小同志，你说得叫我无言以对，放心吧，大叔我绝不是那小气人，做生意也不容易，这价格你是不挣钱，我总认为我的东西量大吸引人……”“量再大一分钱不挣，谁也不干！”“小伙子，放心吧，大叔不会亏待你，今中午大叔管你饭，吃罢饭大叔给你找点东西，绝不会让你吃亏！”等把东西装上车刹好，这位大叔死活拉住我不让走，饭后又给我找出数十斤好铁贴赔。

我们又转到村头一家，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实农家妇女喊住我，说让我等着，她想找点东西换几个碗，我待了一会儿，见她给我找来一小捆全是彩凉鞋，彩凉鞋价格贵，九两换一个碗，我给她用秤一称平平地刚好3斤7两，一共换4个碗，我正要把彩凉鞋收好走时，忽然从大门外闯过一个一脸怒气，一副阴森可怕的年轻小伙子！进门就大喝一声：“你先别走哩！”说罢走进屋里掂出一杆小秤，我心里十分害怕，心想：天呐！麻烦来啦，心里一阵突突跳。他从我手里夺过那一小捆彩凉鞋，上秤一称板着吓人的脸问我说；“你刚才称的是多少斤？”我紧张地说：“3斤7两不太高，”我问他道：“用你的秤称是多少斤？”他刚才那副难看的死人脸，一下子变成了喜笑颜开对我说：“对不起同志，让你受惊了，这么多年，我是头一次碰到像你这样老少不坑的好人，以前从北舞渡过来换大米和收破烂的，大部分都是从秤上捣骗我们，我称的是3斤6两，你称的是3斤7两，你这人，你的秤走遍天下没事，我妈是个老实人，做生意的没少坑害她。你说多少是多少，她从来不看别人秤，你是哪里人？”“我是舞阳的……”“舞阳人！舞阳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说着双手拉住我：“好人，今天中午在我家吃饭，让我妈炒俩菜，咱俩喝两蛊！”我谢绝了他的真诚要求，但他抓住我的手久久不舍得松开。

（未完）

#创作挑战赛第六期#

张水英：小学毕业，痴迷写字，现为河南二社“齐鲁新文学”会员，上海故事函授班学员。郁氏文化签约作者，漯河市民协会会员，漯河市网络文学会员，漯河市编篡群成员，舞阳县新故事学会副会长，舞阳县作协理事，县电台通讯员，县组织部授予“乡土拔尖人才”称号。

在全国各报刊杂志上发表过拙作，其中在上海故事会发表的拙作，被上海文艺出版总社分别收录在巜中国脊梁》《打赌故事》全国故事爱好者丛书，该丛书珍藏在北京，上海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