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河南日报 》( 2025年06月18日 第 11 版)
□墨白
2020年春天,文臣开始《田中禾论》的构思与写作,到了2022年7月间,经历了两年半时间,我终于看到了这部完整的论稿。窗外的鸟鸣与风声里,我用了三天时间,拜读完这部新作,深感欣慰。
《田中禾论》以时间为经,以作品分纬,分四章对田中禾先生的人生与作品进行了独到的结构与论述,书名甚至可更改为《田中禾评传》。
在第一章《作家的“诞生”:1941—1980》里,作者以清晰的年轮为我们描绘出了田中禾人生前四十年。就是在我现在居住的鸡公山北岗18栋门廊下,记不清田先生有多少次给我讲述过他的母亲。十几年前,我的记忆里就已经存放了老太太充满智慧的面容,这和文臣笔下描述的情景特别接近。在那些日子里,有时她老人家也会来到我的梦境,对我发出无声微笑。2006年,我随田先生一起到鸡公山避暑写作,有幸结识了年长田先生9岁的大哥,有幸在《印象》与后来的《模糊》里结识了他的二哥。那几年,田先生的大哥也在山上避暑,由于田夫人韩瑾荣大姐的原因,我也随着田先生喊大哥。大哥稳健而慈祥,从他的身上,我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家族对田先生的影响与熏陶。田先生的天赋与浪漫,在这个家族得到了爱护;是母亲给他以宽阔,是大哥点燃了他的文学之梦,是二哥引导他走向陌生的远方。
所以,在源自关汉卿、王实甫、汤显祖、孔尚任的中国戏剧和源自普希金和莱蒙托夫的俄罗斯文学背景下,才有17岁的田中禾在高中时期写出童话长诗《仙丹花》;才有他在大学三年级时决定退学并把户口迁到郑州郊区农村体验生活的惊人之举;才有他随后流落到信阳郊区六里棚村和回到祖辈居住的侉子营的现实;才有他被关押审查,然后流浪到湖北画毛主席像、写语录牌,到工厂推煤、烧锅炉,跟着剧团下乡演戏等等这些经历。这长达二十年的流浪生涯,这所有迎面而来、无法躲避的苦难经历,这样的沧桑与伤痛才真正符合文学的规律。
接下来的《收获的“五月”:1980—1994》、《融会众法、蔚成气象:1995—2009》与《思逸神超、乐以忘忧:2010年以后》三章里,文臣教授通过《五月》《明天的太阳》《杀人体验》《诺迈德的小说》《姐姐的村庄》等一批关注现实生活的中短篇小说,通过笔记体小说《落叶溪》与长篇历史小说《匪首》,通过《十七岁》《父亲与他们》与《模糊》三部后来完成的长篇小说,逐步论述了田先生作品的思想性与艺术性、论述了田先生小说的社会学意义与叙事学意义,这种论述并不是孤立的。
对田中禾文学创作的价值与意义的论证,文臣教授是放在中国新时期文学进程中同新写实小说、新历史小说与新笔记小说等流派相比较进行的;是以现代主义中的象征主义、存在主义、荒诞派、意识流、魔幻现实主义等等为参照,同胡安·鲁尔福、马尔克斯、加缪、纳博科夫、帕慕克这些作家的文本来比较的;同时,又是建立在荣格、弗洛伊德、柏格森、海德格尔、尼采等等西方哲学家关于心理学、直觉主义、时间观、唯意志等等观念基础论述完成的。
整部《田中禾论》的论述十分流畅,观点独到,最后又通过《同石斋札记》,作者为我们呈现出了一个具有魏晋风骨真实可信的田中禾。
整部书稿创作过程中,作者举家迁到江南的嘉兴。在创作与研究的过程中,他时常拿田先生的人生经历,来观照自我的精神世界,这是《田中禾论》另外的文本价值。作者说,在那些受疫情影响感到压抑的日子里,他想写一本书,把自己变成田中禾,一个作为思想家与美学家的田中禾。当我读完这部书稿时,我认为文臣教授已接近了他的初衷。我想,这种感受与体验,对于我们每一个阅读者来说,都会构成一种诱惑。
2014年9月中旬,我在杭州中国作家创作之家休假,在灵隐寺东边茶园里,我和文臣教授有一个很长的通话,那个时候他还在信阳师范学院中文系任教。一晃,八年过去了,如果算上这部《田中禾论》,文臣教授在这八年中创作出版了八部文学理论著作,让人感叹和敬佩。从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他为人处世的性情,他持续地对中国当代文学进程的关注与研究,尤其在当下文学环境里,显得极其珍贵。
(杨文臣,文学博士,现执教于嘉兴大学文法学院,已出版专著《精神分析的生态之维》《墨白小说的本土性与世界性》等八部。墨白,著名作家、剧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