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三夏 夺丰收#
六月的风掠过麦田,总裹挟着时光发酵的气息。记忆里的麦香,是老牛脖颈铜铃的叮当,是父亲扶犁的吆喝,也是木犁划开泥土时翻涌出的潮湿腥甜。如今,当联合收割机的轰鸣声取代了牛蹄的叩响,这片土地上的耕作史诗,早已在机械的钢铁洪流中,续写着全新的篇章。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老牛已套上粗糙的木犁。父亲握着缰绳的手掌布满老茧,吆喝声惊飞了田埂上的麻雀。牛蹄踩过泥泞,木犁缓缓切开土层,翻起的土块像被揉碎的琥珀,带着夜露的清凉。我蹲在田垄边,看蚯蚓在新翻的泥土里扭动,闻着牛粪与青草混合的气息,这是土地最原始的馈赠。母亲跟在犁后,弯腰将麦种撒进犁沟,种子落地的沙沙声,与老牛粗重的喘息交织,编织成农耕时代最质朴的韵律。
麦收时节,打麦场是全村最热闹的舞台。石磙被黄牛拉着缓缓转动,麦粒在碾压下簌簌脱落,扬起的麦屑在阳光下飞舞,落在每个人的肩头发梢。孩子们追逐着麦秸燃起的青烟,捡拾遗落的麦穗;女人们坐在草垛旁捆扎麦秸,手指翻飞间,金黄的麦秸便成了紧实的草捆。父亲的汗水滴在滚烫的麦粒上,蒸腾起的麦香里,藏着全家一年的期盼。

机械的轰鸣声是在某个寻常的清晨闯入村庄的。第一台拖拉机驶进麦田时,老牛惊恐地瞪大眼睛,村民们围在田边,像看稀罕物件般议论纷纷。铁犁取代了木犁,柴油的气味冲淡了泥土的芬芳,拖拉机犁出的田垄笔直如线,效率是老牛的数十倍。父亲摸着锃亮的金属犁头,粗糙的掌心传来陌生的冰冷,他沉默良久,转身解开老牛脖颈的轭头:“老伙计,该歇着了。”
如今,联合收割机如同金色的巨鲸,在麦浪中破浪前行。切割、脱粒、秸秆粉碎一气呵成,扬起的麦尘里,不再有挥汗如雨的身影。田埂上,父亲戴着草帽,悠闲地抽着烟,看着机械在田间穿梭。“以前收完这片地,得全家忙活半个月。”他吐出烟圈,眼神里有释然,也有一丝怅惘,“现在啊,晌午头就能喝上庆丰酒喽。”
麦香依旧在六月的风里飘荡,只是承载它的工具换了模样。老牛的铜铃化作机械的轰鸣,木犁的弧线变成钢铁的轨迹,不变的是土地孕育生命的初心,是人们对丰收的虔诚守望。那些在牛耕岁月里弯腰劳作的身影,与驾驶着现代农机的新农人,在麦香交织的时光里,共同勾勒出农耕文明生生不息的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