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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得帝位 李从厚)
李从厚,明宗李嗣源的第三个儿子。
这个孩子,打小爱读书,喜欢看《春秋》,而且思维活跃,人比较聪明,加上他是明宗的所有孩子里,长得最像明宗的,所以明宗非常喜欢他。
只不过,喜欢这个孩子,不代表就要把江山留给这个孩子,李从璟没死的时候,明宗是要传给嫡长子的,因为他发自心底里崇尚中原文化,所以他要为后唐的帝王世系添上这么光辉的一笔。
但是邺都兵变的时候,李从璟死了。
长子遇难,但明宗还是没有放弃,要把嫡次子,当然也就是实际意义上的嫡长子李从荣当做接班人来培养,没成想,父子之间有了隔阂,李从荣没沉住气,兵变造反,也被杀了。
李从荣死的时候,明宗已经是钟鸣漏尽,景迫桑榆,他马上就要死了,上天不会再给他培养储君的时间,所以李从厚完全是无奈之选,是临时拉过来救场的。
那我们看一下之前明宗着力培养的李从荣,从明宗即位一直到快驾崩的这七八年的时候里,明宗把他放在了很多的岗位上来历练他,有天雄军节度使,判六军诸卫事这样的武职,也有邺都留守,河南尹,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样的文职,基层,李从荣待过,高层,李从荣也待过,国家事务大大小小,他全都参与过,可以说,他勉强算是一个接受了长期培养的继承人。
但是,李从厚就不一样了,他属于是人在家中坐,皇位天上来,在此之前,他认为自己终生不过是一个不得志的藩王,明宗也没培养过他,他自己对自己的要求也不高,突然一下子中奖了,当皇帝了,李从厚实际上是有点不知所措的。
其实会有很多历史爱好者说,做皇帝很简单嘛,我善良,正义,勇敢,我对百姓好,我没有不良嗜好,我道德没有问题,我就能做一个好皇帝,甚至会认为自己如果穿越回某朝某代,一定比当时的皇帝干的要好。
这个想法,其实有点不切实际。
我们大概率不会干的更好,而只会干的更差。
我们说做皇帝主要的工作是什么?简单概括其实就俩字:
治国。

(治国之道)
但是,治国虽然只有两个字,可这两个字背后所蕴含的东西,太多了。
因为治国不是一个单一行为,而是一项极其复杂的系统工程,涉及到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民生等等方方面面。
那我们想一下,李从厚没有被培养过,他缺乏储君教育,所以他就没有机会接触实际政务,处理具体的问题,也就没办法积累管理方面的经验。
李从厚的确是饱读诗书,有文化,所以他缺乏的不是知识,而是将知识转化为实际政策,驾驭官僚,应对危机的能力。
何况,在很多种情况下,圣人的书只能拿来读,乱世之际拿来用,则百无一用。
帝自终易月之制,即召学士读《贞观政要》、《太宗实录》,有致治之志。(资治通鉴)
那我们能看到,李从厚在登基之后,他就找来一些翰林学士到宫里为他讲学,主要学习《唐太宗实录》和《贞观政要》,这个思路是对的,新皇帝要补习,要精进,问题是能力和才干,非一日之功,不是说学两天就管用的。
你可以用一天时间把自己整容整成张曼玉,但你却没办法用一天的时间把自己学成张爱玲。
那么,尽管李从厚昃食宵衣,朝乾夕惕,他想要有一番作为,奈何他对治国之道一窍不通,他本人性格还有点优柔寡断,用人也用不明白,因此很快就陷入了困境。
李从厚从魏州到洛阳接班登基,他得到了掌握军政权力的枢密使朱弘昭和冯赟的支持,其实他俩就是顺坡下,因为本来明宗到最后也要把位子传给李从厚,可是李从厚登基之后,俩人却自恃有拥立之功,完全把自己摆到了权臣的位置上,他俩是当李从厚的家,做李从厚的主,在政务军务上各种插手,替皇帝拿主意,虽然一时半会还达不到僭越的程度,可是这已经让李从厚很不开心了。
不开心,也没办法。
作为一个毫无经验的帝王新秀,面对复杂的局面,相互矛盾的信息,以及各方势力的博弈,李从厚缺乏正确的判断力和果断的决策力,一个不留神,他就很容易被大臣所左右。
您看,了解到李从厚的遭遇之后,我们就会发现,想要做皇帝,做个好皇帝,有为的皇帝,那是实在不容易。
朝廷里盘根错节,这里是各种政治势力相互角逐的舞台。
外戚,宦官,勋贵,文官集团,地方军阀,你必须了解他们的构成,他们的诉求,以及制衡他们方法,如果你弄不了他们,他们就反过来弄你,好点的,你会沦为派系斗争的工具,糟糕点,你直接就被架空了。
其实还有几点可以补充,这里就一并说了。

(权谋之道)
空降型的帝王,由于他长期远离政治核心,做皇帝之前,他自己是没有政绩,也没有人脉的,做了皇帝之后,大臣们表面上跪地拜服,山呼万岁,实际内心里一定不服你,你既难以服众,就无法有效的指挥更为庞大的国家机器。
而从心理因素上考量,如李从厚这样的人,做皇帝的时候,他的生活其实是相对自由的,突然一下子就变成了肩负帝国兴衰,生杀予夺于一身的皇帝,那压力一下就变大了,在这个过程中,既缺乏引导,又缺乏准备,很容易就会导致性格上的异变。
比如变暴躁了,变多疑了,或者干脆沉溺享乐甚至于是精神崩溃,那都是有可能的。
而且这种情况在历史上其实并不少见,明朝的崇祯皇帝,就是缺乏皇家教育和继承人培养而强行接班的典型例子。
朱弘昭和冯赟,是借着李从厚的东风,一下子就变成了权臣,其实明宗在位的时候,俩人并不显贵。
这人居高位,他就担心自己会掉下来,担心掉下来,他就得把那些他觉得有威胁的人给整治了,谁有威胁呢?首当其冲的就是潞王李从珂。
李从珂在庄宗时期,那是立有巨大战功的,明宗时期表现也不弱,到李从厚即位,他已经官至凤翔节度使,最主要李从珂名望太高,这必须得把他给处理了。
李从珂的长子,叫做李重吉,在洛阳做禁军指挥使,朱弘昭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直接解除了李重吉的兵权,还把李重吉踢到了地方上去做团练使,李从珂有个女儿叫做李惠明,在洛阳的道观里出家,朱弘昭更是没来由的直接就把李惠明接到了宫里居住。
儿子解除兵权被撵走,女儿弄到禁中监视(说白了就是做人质),朱弘昭这样的操作下,李从珂很快就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实际上不仅仅是朱弘昭,李从厚初登大宝,根基不稳,他对李从珂也不放心,凤翔是要害之地,皇帝不想让李从珂久居,于是在朱冯二人的建议下,皇帝一纸命令,要李从珂离开凤翔,改任河东节度使。

(即刻起兵 李从珂)
鉴于朝廷君臣的所作所为,其实李从珂就已经挺老大不愿意了,他很不满,不开心,很愤怒,但是没奈何,他兵力太少,一时间他还不敢抗命。
犹犹豫豫间,李从珂叫来部下商议,部下们的意见出奇的一致,皇帝年轻,权柄为朱冯二贼把持,我们在凤翔经营多年,尚且能自保,一旦到了河东,那情况就不能预料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知道对方心里想的是什么,李从珂此时已经无路可走,大丈夫死则矣,不死,必要拍案而起,举大事耳!
就这么着,李从珂拒绝调动,然后举兵造反了。
造反之后,李从珂照例发了檄文,说自己是清君侧,要诛杀李从厚身边的朱冯二贼,他还广泛号召天下藩镇,让他们跟自己一起打进京师去。
局面变成这样,只能说,李从厚有点操之过急了,他把在凤翔的李从珂调动到河东,其实说白了就是变相削藩,可是削藩这种事儿,不容草率马虎,应该慎之又慎,用力过猛很容易就出事儿,而且他当时搞藩镇调动,还不止是调动凤翔,余下河东,成德,天雄他都进行了调动,所以就算李从珂不反,别人也会反他。
而且《资治通鉴》中有这么一个细节,值得注意:
皆不降制书,但各遣使臣持宣监送赴镇。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朝廷要调动李从珂这样的封疆大吏,正常来说是需要下诏书,有正式文件的,但是这次调动,什么都没有,只是派使者口头告知,这不仅是程序上的重大失误,更是对藩帅尊严的极大侮辱,还透露出朝廷的傲慢,心虚和仓促。
要不说李从厚还是太嫩了,他居然试图用最简单粗暴的行政命令,在缺乏足够实力和周密准备的情况下,去解决五代最复杂,最危险的藩镇割据问题。
修至心如绣锦缎,治大国若烹小鲜,当年的庄宗和明宗已是乱世中的雄主,都难免在这命运起伏,政坛诡谲中折戟沉沙,又何况,区区一个刻鹄类鹜,以冰致蝇的李从厚呢?
要怪,就怪这过于残酷的世界,从来不会给乱世帝王,第二次机会。
参考资料:
旧五代史. (宋)薛居正等撰.中华书局.1976
资治通鉴. (宋)司马光编著.中华书局.1956
新五代史] (宋)欧阳修 撰;(宋)徐无党 主.中华书局.1974
闫建飞.五代后期的政权嬗代:从“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宁有种耶”谈起.唐史论丛,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