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评论｜跨媒介艺术批评的理论溯源与体系构建
史传统
摘要：跨媒介艺术批评作为当代艺术理论的前沿领域，其理论溯源与体系构建对理解艺术创新与批评实践具有重要意义。跨媒介艺术突破单一媒介局限，以多元融合重塑艺术边界，其批评理论可追溯至古代“艺格敷词”的跨媒介思辨，经20世纪莫霍利-纳吉的媒介融合实验、罗莎琳·克劳斯“后媒介”理论的拓展，至互联网时代“泛媒介”概念的兴起，形成多维理论脉络。该批评体系以媒介生态学、符号学、批判理论为支撑，通过界定“跨媒介性”“媒介转换”等核心概念，划分媒介类型、艺术门类、时间维度等研究范畴，构建起涵盖基础理论、方法论与应用层面的逻辑框架。这一体系不仅回应了VR、AIGC等新技术带来的艺术变革，更旨在为跨媒介艺术创作与批评提供系统性理论工具，推动艺术理论在新媒介环境中的演进。
关键词：跨媒介艺术批评；理论溯源；媒介生态学；跨媒介性；后媒介
在当代艺术领域，跨媒介艺术正以蓬勃之势发展，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创新力量。从虚拟现实（VR）展览中观众与光影的沉浸互动，到人工智能生成艺术（AIGC）作品里科技与创意的奇妙融合，跨媒介艺术突破了传统单一媒介的局限，以多元融合的姿态重塑着艺术的边界与表达。在此背景下，跨媒介艺术批评的理论溯源与体系构建显得尤为迫切且关键，这不仅关乎对跨媒介艺术现象的深入理解，更影响着艺术批评理论在新时代的演进与发展。
跨媒介艺术现象并非当代独有，其理论根源可追溯至古代的“艺格敷词”“诗画之辨”等传统。在这些古老的艺术探讨中，不同艺术形式之间的相互关系与影响已初露端倪。古希腊时期，诗人与画家就常常相互借鉴，诗歌中的意象在绘画中得以具象化，而绘画的构图与色彩又为诗歌的创作提供了灵感，这为后来跨媒介艺术批评埋下了思想的种子。
进入20世纪初期，以莫霍利-纳吉为代表的前卫艺术家开启了“跨媒介”艺术实践的新篇章。莫霍利-纳吉致力于打破绘画、摄影、雕塑、平面设计、剧场、建筑、诗歌等诸多媒介之间的界限，在他的创作中，媒介不再是相互独立的个体，而是相互交融、相互渗透的有机整体。他于1925年出版的著作《绘画、摄影、电影》，深入探讨了不同媒介在艺术表达中的特性与潜力，为跨媒介艺术批评提供了重要的实践基础与理论思考方向。
20世纪60年代，以反形式主义为名的新艺术实践同样诉诸“跨媒介”，进一步推动了跨媒介艺术的发展。此时，艺术家们不再满足于传统艺术形式的束缚，而是大胆尝试将不同媒介进行组合与创新，创造出具有独特审美价值与思想内涵的艺术作品。这种实践不仅丰富了艺术的表现形式，也为跨媒介艺术批评提供了更为丰富的案例与研究对象。
20世纪90年代，罗莎琳·克劳斯提出“后媒介”一词，对“跨媒介”的概念进行了新的阐释与拓展。“后媒介”既瓦解了形式主义的纯媒介观，也抽离了“跨媒介”的“总体性”幻想，使得跨媒介艺术批评在理论层面更加深入与多元。互联网时代的到来，更是催生了“泛媒介”的概念，它不仅拓展了“跨媒介”和“后媒介”的范畴，更将艺术实践和艺术史研究引向更广阔的领地，为跨媒介艺术批评带来了新的机遇与挑战。
跨媒介艺术批评的理论根基源于多个学科领域，其中媒介生态学、符号学、传播学、文化研究等理论为其提供了重要的支撑。媒介生态学关注媒介环境与媒介内容的相互关系，从宏观视角为跨媒介艺术批评揭示了不同媒介在艺术生态系统中的地位与作用。例如，在跨媒介艺术作品中，各种媒介之间的相互作用与影响，就如同生态系统中不同生物之间的依存关系，共同构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
符号学则分析媒介内容的符号系统，揭示不同媒介间的符号转换和意义重构。在跨媒介艺术中，不同媒介所运用的符号具有各自的特点与表达方式，通过符号的转换与融合，艺术家能够创造出更为丰富、多元的艺术意义。在一部跨媒介的戏剧作品中，文字、声音、图像等符号相互交织，共同传达出作品的主题与情感，符号学的研究能够帮助我们深入理解这种符号转换背后的意义与逻辑。
批判理论关注权力、意识形态和媒介之间的复杂关系，为跨媒介艺术批评提供了深刻的社会文化分析框架。在跨媒介艺术创作与传播过程中，权力与意识形态往往以隐性的方式存在，通过批判理论的视角，能够揭示这些背后的因素，从而更全面地理解跨媒介艺术作品的社会价值与文化内涵。一些跨媒介艺术作品可能反映了特定社会群体的利益诉求或意识形态观念，批判理论能够帮助我们挖掘这些深层次的内容。
从艺术史的角度来看，不同历史时期的艺术实践为跨媒介艺术批评提供了丰富的经验与启示。古代艺术中，不同艺术形式之间的相互借鉴与融合，为跨媒介艺术批评奠定了基础；现代艺术中，艺术家们对媒介的突破与创新，进一步拓展了跨媒介艺术批评的视野；当代艺术中，新媒介技术的广泛应用，则为跨媒介艺术批评带来了新的研究课题与方法。
在构建跨媒介艺术批评理论体系时，核心概念的界定是关键。“跨媒介性”作为核心概念之一，它是一种关系属性而非内在于作品中的绝对属性，特指两种或两种以上媒介之间的交互性与融合性。这种交互性与融合性不仅体现在不同媒介在艺术作品中的物理组合上，更体现在它们在意义表达、审美体验等方面的深度融合。在一部跨媒介的电影中，画面、声音、文字等不同媒介元素相互配合，共同营造出一个独特的艺术世界，这种交互性与融合性就是“跨媒介性”的重要体现。
“媒介转换”也是核心概念之一，它涉及文本在不同媒介之间的转换过程，如文学作品改编成影视作品、舞台剧等。在这个过程中，文本的意义、形式、审美价值等方面都会发生相应的变化，通过研究“媒介转换”，能够深入理解不同媒介在艺术表达中的特点与优势，以及它们之间的相互影响。
范畴的界定有助于明确跨媒介艺术批评的研究对象与边界。从媒介类型来看，跨媒介艺术批评涵盖文学、电影、电视、网络文学、视觉艺术等多种媒介形式。这些不同媒介形式在艺术表达、传播方式、受众接受等方面都具有各自的特点，通过对它们的深入研究，我们能够全面把握跨媒介艺术批评的丰富性与多样性。
从艺术门类来看，跨媒介艺术批评涉及绘画、雕塑、戏剧、音乐、舞蹈、新媒体艺术等各个艺术门类。不同艺术门类之间的跨媒介融合，产生了许多新颖独特的艺术作品，对这些作品的研究能够揭示跨媒介艺术在不同艺术门类中的表现形式与发展规律。
从时间维度来看，跨媒介艺术批评可分为历时性的跨媒介性和共时性的跨媒介性。历时性的跨媒介性涉及不同的跨媒介文本类型在艺术史中的流变，通过研究不同历史时期的跨媒介艺术作品，能够了解跨媒介艺术的发展历程与演变趋势；共时性的跨媒介性则涉及具体的跨媒介艺术在生产、传播与接受中的交互性，关注当下跨媒介艺术作品的创作、传播与接受情况，能够为跨媒介艺术批评提供现实依据与研究价值。
逻辑框架的构建是跨媒介艺术批评理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从基础理论层面来看，需要研究跨媒介艺术的概念、本质、特征等基本问题，为整个理论体系奠定基础。深入探讨跨媒介艺术的定义，明确其与传统单一媒介艺术的区别与联系，能够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跨媒介艺术的独特价值。
在方法论层面，应综合运用文本分析、内容分析、传播分析、接受美学等多种方法论，对跨媒介艺术作品进行深入研究。文本分析可以揭示跨媒介艺术作品中不同媒介文本的特征与关系；内容分析能够挖掘作品的主题、意义与价值观；传播分析可以研究作品的传播渠道、传播效果与受众反馈；接受美学则关注受众在跨媒介艺术接受过程中的审美体验与意义建构。
在应用层面，跨媒介艺术批评应关注跨媒介艺术在文化、社会、教育等领域的应用价值与影响。在文化领域，跨媒介艺术能够促进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与融合，丰富文化的表现形式；在社会领域，跨媒介艺术可以反映社会现实、传递社会价值观，对社会产生积极的影响；在教育领域，跨媒介艺术批评能够培养学生的跨学科思维能力和媒介素养，提高其艺术鉴赏和批评能力。
跨媒介艺术批评的理论溯源与体系构建是一个复杂而系统的工程。通过梳理不同历史时期艺术理论中关于跨媒介现象的论述，能够明确跨媒介艺术批评的理论根基；通过界定核心概念、范畴与逻辑框架，能够构建一套适用于当代跨媒介艺术批评的理论体系。这一理论体系的构建有助于推动跨媒介艺术批评的发展，将为当代艺术的创新与实践提供重要的理论支持与指导。（选自史传统评论集《评韵流芳：时评财经文学集萃》）
作者简介：史传统，诗人、评论家，中国国际教育学院（集团）文学院副院长，中国财经杂志社评论专家委员会执行主席、高级评论员，人民网人民智作认证创作者。著有评论专著《鹤的鸣叫：论周瑟瑟的诗歌》（20万字）、评论集《评韵流芳：时评财经文学集萃》，诗集《九州风物吟》，散文集《山河绮梦》、《心湖涟语》。发布各种评论、诗歌、散文作品2000多篇（首），累计500多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