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语言开始崩塌

词语疲倦了，它们不再连接彼此

像断裂的桥，悬在句子的中途

比喻变得羞耻，意象互相嘲笑

"月亮像一颗糖"

——我写到这里就想哭了

诗歌不是空了

是语法太整齐，太有礼貌

它开始模仿自己

像一面镜子照向另一面镜子

直到无尽的重复替代了存在

我低头

不再找词

只听见雨滴，在没有标题的页上

一颗一颗，敲出真正的空白

2｜美不再回应

那山，是一张老照片

那云，是过度渲染的滤镜

春天再次到来

却不再出现在我眼里

美曾是撞见，不是计划

是某块石头裂开的方式

是一朵花，在废墟上慢慢打开

可现在，连废墟都被修复

每一道裂缝都被设计师管理

每一次惊艳

都像演出，有灯光有后台

我开始疑惑

我们是在看风景

还是在看我们看风景的方式？

3｜在崩塌中等待

不写诗的日子，我把词语藏进抽屉

和旧照片，和小时候的牙齿放在一起

窗外有光，斜着进来

像一个不知羞的回忆

我没有期待任何恢复

只是让自己沉在水底

听石头滚动的声音，

它们互相磕碰，却不喊疼

一个人必须慢慢变哑

才能听见新的语言

来自树的年轮，来自黄昏里的寂静

来自一只燕子

飞过我而不解释的方式

4｜重建之前

我试图重新起草一棵树

不是画它的轮廓，而是沿着它的年轮思考

写根须如何在夜里慢慢试探

写叶子如何接受落下这件事

我不再问"好不好看"

我只问——

它是否真实，是否会痛，是否能腐烂

每一种美，若无法腐烂

就无法重生

我开始捡回语言

一粒麦子、一块石头、一滴松脂

不打磨，不润色

只记录它们如何

在未被阐释之前

自然地存在过

5｜第一株野草

在废弃停车场的缝隙

它长出来了

一株你叫不出名字的野草

没有赞美它，也没人采它

风经过时

它只是轻轻摆了一下

像对这个世界说了句

"我还在"

这一刻，不需要诗

不需要哲学

不需要任何解释

只需看见它

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