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荣香

春天有花，秋天有果，可我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了母亲的身影 。

每当我看到别人有妈叫，有妈疼，有妈等的时候，心里就特别的难受，思念之情油然而生。因为在她身上，我看到了无私与奉献的力量，感受到了母爱的伟大与崇高 。

如今，当我回首往事时，就会发现那些与母亲共度的时光，竞如此珍贵而美好，那些曾经看似平常的日子，因为有了母亲的陪伴而觉得意义非凡。可这一切都将成为永远的回忆！

我的 母亲生于1924年的腊月二十三，甲子年，那是一个动荡的年代，她出生在 山东省菏泽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从小就过着艰苦的生活。母亲兄妹五个，她是家中最小的，也是父母最疼的那个，虽然小，但她很懂事，总会帮着父母做家务干农活。那时她没有机会上学，家里也没那条件，在那个年代，女孩子通常会早早的就要嫁人。所以母亲就在19岁的时候，就嫁人了，次年就有了哥哥，后来有又了姐姐，一家人虽然清贫，但也算是幸福美满。

可好景不长，就在1956年一个漆黑的夜晚，灾难降临了。

因为孩子小，母亲早早就哄着孩子睡了，丈夫独自在院里。母亲在睡梦中突然听到一声枪响，那时母亲的耳朵有点背，听声音不怎么清楚，也就没在意，也没发现丈夫不在身边。母亲有早起的习惯，天不亮就起床了，当她打开门的那一刹那间，看到院子里边躺着一个人，就立马跑上前去查看，看到是自己的丈夫，浑身是血躺在那里，就惊呆了，仿佛天塌了一般。出了人命案，肯定惊动了当地的政府， 母亲也被列入重大嫌疑之中，被当地公安带走接受调查， 母亲说，当时的情景非常的可怕，好多公安带着警犬四处闻四处找，非常吓人，好在调查取证之后，还了 母亲的清白，原来是一伙土匪所为，因为 母亲的丈夫挡了他们的财路，就这样 母亲失去了丈夫，独自带着两个孩子艰难度日。可想而知在那个年代，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该有多难啊！

每当我依偎在 母亲的身旁时， 母亲就会给我讲她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都惊心动魄。

记得有一天，雨下的特别大，外面瓢泼大雨，房屋里面嘀嗒不停，到处漏雨， 母亲把家里所有能接水的东西都拿出来，但还是不够，当时 母亲住的房子是用草搭起的，四面都是土墙，因为雨下的特别大，雨水不断地冲刷着土墙，不一会儿 母亲的房屋被冲了个大洞。雨水冲进了 母亲的屋子，眼看房屋就要倒塌，这时哥哥就催着 母亲和姐姐快走，要不然我们一家都出不去。 母亲实在没办法，就背着姐姐依依不舍的离开这个家。 母亲说当时外面的水，已经齐腰深了，哥哥提着马灯在前面照着， 母亲在后面艰难地跟着，哥哥还时不时的告诉 母亲，要小心。就这样，母子三人来到了当地的学校，因为那里的地势高点，在那里熬到了天明。第二天房子没了，家也没了，真的无家可归了。洪水淹没了家园，冲走了所有的财产， 母亲，不得不带着哥哥姐姐四处避难，在灾难中母亲始终保持着坚强的意志，努力的保护着家人的安全，同时四处寻求帮助，尽管遭遇如此多的困难，母亲从没放弃过对生活的希望。

母亲 的命可真苦呀，没了丈夫，没了房子，连个容身的地方都没有。 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有好心人介绍让母亲 来河南，牵线搭桥和我的父亲组成一个家庭，当时母亲 也没有多想，就答应了，因为有两个孩子要养，实在没办法，心想再难也不能饿着孩子，为了孩子，吃再多的苦都无所谓了。后来听人说母亲 来时，还怀着我的二姐，就这样，母亲 不远千里来到了河南，来到灵宝燕子山下 这个偏僻的小山村，开始了新的生活。

那时父亲也是刚丧偶，一个人还带着个孩子，就这样两个苦命的人，组成了一个家庭 。都是为了孩子，只要孩子不受苦，一切都值得 。母亲说，当时父亲的家里也很穷，吃了这顿，还不知道下顿在哪，但无论有多难，一切都有父亲撑着 。父亲安慰着 母亲，让 母亲照看着几个孩子，他会想办法来解决生活问题 。说实话，在那个粮食紧张的年代，一家五六口人，要想吃得饱真的很难，但父亲没有抱怨， 母亲说在那么难的情况下，父亲没让几个孩子饿着，宁愿自己吃苦受委屈，也不愿苦了几个孩子。这就是父辈无私和奉献的力量！

母亲 总算有了个家，有了疼爱她的丈夫，可母亲 的命运总是那么的坎坷。

有一次父亲去山里放牛， 母亲独自在家照看几个孩子 。当时父亲住的是窑洞，因为我们那里是山区，大多数都住的是窑洞，突然窑洞的上方不停地往下落土，年仅七岁的二哥眼明脚快，窜出了窑洞，就在一刹那间窑洞塌了，把 母亲和姐姐们全埋在里面了 。当父亲听到巨响，看到冒出几丈高的尘土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拨腿就往家的方向跑，他明白是自己的窑洞塌了。父亲跑到家里，用双 手使劲的挖呀，挖呀，还不停的喊着， 母亲看到了一丝亮光，知道父亲来救他们了，就应着，我们还活着 。父亲放心了，知道他们没事，就赶紧叫来了乡亲们，帮忙把 母亲和姐姐们拉了出来。听 母亲说，好在家里有个桌子挡着，当窑洞上方的土落下时，把他们几个全都拥到了窑洞的后面，使他们才躲过了这一劫 。当时 母亲的心都凉透了，心想这下完了，父亲的亲生儿子逃了出去，留下我们娘几个丧命在他乡了，好在抢救及时 母亲才无大碍。每次 母亲给我讲这段经历的时候，我就告诉 母亲，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相信 母亲，你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有了妈，就有了家，有了妈，这个家才算完整 。父亲每天起早贪黑的忙着挣工分，因为家里的孩子多，要养家糊口。 母亲也没闲着，织布，纺线，操持着家务，一家人相处的还算和睦，农村嘛，总有些人不怀好意，喜欢搬弄是非，必竞是半路夫妻，各自都有孩子，难免会有矛盾，好在父亲不轻信谗言，他相信 母亲。 母亲人也很善良，对待二哥和亲生的一样。就这样年复一年 ，日复一日。

记得有一次， 母亲告诉我一件事，说是二哥的亲妈，在世的时候，给二哥留下不少的好东西，有银手镯，银项圈，那个时候，首饰都是银的，二哥的 母亲去世后，这些东西都被我大娘拿走了，也就是父亲的大嫂 。大娘说，家里没个女人，放在家里不安全，她先帮忙收着，等需要的时候，再还给父亲，父亲轻信了他的话。 母亲来了之后，要了好多次都没能要回，为了这， 母亲和父亲也没少生气， 直到大娘去世，都没能把这些首饰拿回来，最后 母亲也想开了，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命里有的终会有，我也坚信这一点，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母亲 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母亲 心灵手巧，比如剪纸，她能用一张纸，剪出好多不同形状的图案，剪的小鸟活灵活现，剪的花和真的一样。 那时我们农村人结婚，都要用好多剪纸，贴在门上或者窗上，陪嫁的东西上，都要贴上喜字，所以十里八村的人，都要请母亲 去剪纸。

还有小朋友穿的鞋， 母亲也能做出好多好看的图案，比如猫头鞋啊，猪头鞋啊，老虎鞋什么的 。我也想不明白， 母亲一辈子不认一个字，怎么能剪出那么高端的图案。可惜 母亲的手艺失传了，我一个也没学会。我也深信一句话，人都是逼出来的，是生活逼出来的，好的人生，都是从苦里熬出来的，生活的滋味，没人替你品，酸甜苦辣，唯有自己尝，努力是生活的态度，实力才是你的尊严。  母亲就是靠着尊严自信，慢慢的一步一步熬出来的。

随着年岁的增长，我们开始有了自己的世界，开始追求那些看似遥远，而美好的梦想。母亲则默默的站在我们的背后，给予我们无尽的支持和鼓励。使我们在追梦的路上，不再孤单。母爱是细腻的，也是深沉的。她总是在不经意间，为我们做好了一切准备。当我们疲惫不堪时；母亲用她那温暖的怀抱，为我们驱散一切的疲惫。当我们遭遇挫折时；是母亲用她那坚定的眼神，告诉我们，"孩子，别怕，有妈在。"这份爱如同春雨般，滋养我们的心田，让我们在成长的路上，更加坚强 。

然而岁月无情，随着时间的流逝，母亲的容颜，逐渐老去，头发开始变白，眼角也爬上了皱纹，即便如此， 她依然是我们心中最美的风景线，我们愿用一生的时间，去回报 母亲的养育之恩。我们愿用所有的努力，去换取 母亲脸上的笑容与满足！

星光不负赶路人，时光不负有心人，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下，孩子们健康成长，而且成家立业，弟弟考上了理想的大学，还是我们村唯一的大学生。父母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父母的任务总算完成了，该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了。可父亲偏偏患上了 阿尔茨海默症，时不时的就跑出去，而且还忘记回家的路，有时候，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认识 。

儿女们都不在身边，这下可苦了母亲。父亲每走到哪，母亲就跟到哪，寸步不离，直到父亲去世， 母亲都没有一句怨言。现在我才体会到，什么才叫老伴了，就是老了有个伴，有个说话的人 。就这样，没过几年父亲就去世了，现在想想都后悔，没能多陪陪他老人家，"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现在想赡养父母，父母却不在了，再也无法享受子女的孝心了。

父亲过世之后，留下母亲一人在农村生活， 二嫂还经常找事，欺负母亲。在 学校上班的小弟心疼母亲，就把母亲接 到城里生活，这一接就是二十年呀！村里的老人都羡慕母亲，都说母亲享小儿子的福了。的确如此，在那慢 长的岁月里，弟弟走到哪，都带着母亲，就连上班都带着，没事了，就带着母亲出去转。不论是工作单位，还是周围的同事，都说弟弟是大孝子。无论风雨还是晴天，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我们和母亲紧紧相依，不离不弃，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你一一我们亲爱的母亲在身边，一切都将变得如此美好而温馨！

母亲的年龄越来越大了，身体大不如从前，饭吃的越来越少了，弟弟看着心疼，就带母亲出去吃，想让母亲换换口味。当母亲看着那一大碗饭，说啥也不动筷子，说吃不完，怕浪费，弟弟就哄着说，吃多少是多少，母亲就勉强拿个小碗，吃了几口。弟弟还要上班，母亲又离不开人，弟弟只好和我商量，轮流照顾母亲。年关将近，母亲的生日是小年，弟弟就张罗着给母亲过生日，每年都过，四世同堂，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给母亲庆生。没想到 2018年的腊月二十三，竟然成了母亲的最后一个生日。

腊月二十三，给母亲过完生日，母亲的状态一直都不好。弟弟担心母亲过不了年，心里愁烦。母亲一辈子要强，就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也不想连累儿女，生活照样能自理。还好母亲过完了新年，正月初三，儿孙们来给母亲拜年，那天能来的都来了，母亲和他们同坐一起吃饭，聊天，可就在他们要走，弟弟去送，顺便接了一桶水的功夫，母亲坐在沙发上，头撞到了茶几的角上，鲜血直流。弟弟回来看到后，不知所措，就给医院上班的好朋友打电话，说明情况。那位医生朋友，让他快点把母亲送到医院。就这样母亲住进了重症室，昏迷不醒，不省人事。

我是第二天才到的医院，因为我家在 山区，交通不便，没能及时赶到医院，心里感到非常的难受。在重症室，母亲要接受各种检查，得出结论，是脑出血，而且出血量也大，要做手术，只是血压太高，降下以后才能做。我们就都在重症室外，焦急的等候医生的决定！

母亲的血压，一直不稳，医生也不敢给 母亲做这个手术，我们不能陪伴在母亲的身边，只能在重症室的门外边，默默守候。医院规定，每天都可以让一个亲属，进去探视。也许是母女连心吧！我进去探望母亲的时候，母亲突然睁开了眼睛，而且说话吐字，都非常清楚，也不糊涂。她说，"妮，你咋知道我病了，知道我在这儿，谁告诉你的， 妈没有病，一会儿就能出去"。我说："妈呀，你本来就没有病，咱在这儿做个检查，很快就会好的"。我给 母亲揉揉腿，捏捏肩，眼泪止不住的流，又怕 母亲看见。

母亲 的手脚，都肿了，根本就找不到输液的地方，最后医生不得不从母亲 的胸口上方，开个口，针从那里扎进去输液。从重症室出来之后，我告诉外面的亲人，说母亲醒过来了，而且状态也很好，和我说了很多的话，我的亲人们暂时放下了心。第二天，二哥也进去，母亲还能勉强和他说几句话。从那以后，母亲就再也没有睁开眼，现在想想，母亲是放心不下她的儿女呀！因为在出事前，她没看到我和二哥，那天我们没到，这算是最后和她的儿女告别吧！这就是我的母亲，生命的最后时刻，还挂念着她的儿女！

一个星期过去了，医生还没决定给 母亲做手术，只是让我们去外边买药，要输那个什么高蛋白，他说母亲身体里需要，我们就照做，去外边买，只希望奇迹出现。输了几天，医生说母亲年龄大了，不适合做手术，保守治疗吧！也许是医生不说实话，怕我们接受不了吧，让母亲住进了普通病房。就在那天晚上，母亲的病情恶化，身下不断出血，医生也束手无策，最后医生说，母亲出血量有点大，需要输血。此时我已明白，母亲的时日不多，我不想让母亲病死在医院，就和他兄弟俩商量。因为在农村，如果人在外边出了意外，就不会让进家门的。所以我也想让母亲去世前，回到她的老家，就这样，我们有万般的不舍 ，让救护车把母亲送回老家。这天正好是正月十五 ，人家都欢天喜地的过节，可母亲却在生死线上挣扎 ，想想心就像针扎般难受！

回到老家，弟弟让村卫生室的医生，每天来给母亲输液，尽心尽力吧，能多守一天是一天。我每天守在母亲身边，寸步不离，两个侄媳妇做好饭，我们轮流照顾。多亏了我的两个好侄媳。他们也是在外边上班，知道母亲病重了，请假回来的。

在母亲住院到去世，在这其间，我的丈夫一直陪在我身边，忙前忙后。白天有好多亲人，一起守着母亲，晚上只有我和我的丈夫。他总是让我先睡，睡醒了再换他。我真的很感动，他能在我最难的时候，和我一起共同守护我的母亲。

世上最难舍的就是母子情， 母亲和弟弟一直生活在一起， 母亲舍不下他的儿子呀，虽然不能开口说话，但心里啥都明白。弟弟守在 母亲床前，扶摸着 母亲的脸，叫着 母亲， 母亲眼角的泪水，慢慢滑落，看到这，弟弟再也忍不住，抱着 母亲失声痛哭。这就是无私而崇高的母爱呀 ！

正月二十三日，母亲离开了她的儿女，永远的去了，留给儿女的是那无尽的思念。

母亲的一生虽然平凡，但她用自己的方式，影响了身边的人，她教会了我勤劳，善良，坚韧和独立。她在我心中是最平凡而伟大的人，我们永远爱你一一我亲爱的 母亲！

作者简介：张荣香，女，河南灵宝市人，文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