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脆响,金黄的鱼皮在筷子下裂开,酸甜的酱汁顺着雪白的鱼肉往下淌。老王盯着这条松鼠鱼,眼睛都直了。他大老远从山东跑到扬州,就为了尝尝这道传说中的名菜,可服务员一句话把他整懵了:"这可是咱们淮扬菜的招牌!"
老王差点把筷子撂下:"啥?松鼠鱼不是苏州菜吗?"服务员笑而不语,转身走了。这顿饭吃得他心里直犯嘀咕,就像吃了个闷亏似的。外头雨点子噼里啪啦砸在青石板上,老王和媳妇缩在饭店门口的塑料板凳上,活像两只落汤鸡。

"要不换一家?"媳妇搓着手哈气。老王脖子一梗:"换啥换!网上都说这家'必吃榜',等!"他眼睛却忍不住往玻璃窗里瞟。邻桌那小孩一筷子下去,鱼皮裂开的脆响听得他直咽口水,肚子很配合地"咕噜"一声。媳妇斜他一眼:"瞅啥瞅,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厨房里热气腾腾,厨子手起刀落,鳜鱼脑袋一歪,鱼背"唰"地剖开。老王扒着门缝看得入神,刀刃在鱼肉上跳舞,切出的菱形花刀比棋盘还整齐。"这刀工,绝了!"老王忍不住拍马屁。厨子嘿嘿一笑:"没十年功夫,切出来的都是'刺猬鱼'!"

油锅里"刺啦"一声响,裹着淀粉的鱼身一下锅就支棱起来了。厨子拎着鱼尾巴,热油往上一浇,鱼皮瞬间鼓起,活像只炸毛的松鼠。酱汁往上一淋,"滋啦滋啦"的响声听得人心里直痒痒。老王搓着手,眼巴巴地等着自己的那条鱼。

鱼刚上桌,媳妇的筷子直奔鱼背:"这儿肉厚!"老王却专挑边角料——炸得卷边的鱼鳍,裹满酱汁的鱼骨。酥脆的外壳在嘴里炸开,酸甜的汁水"滋"地溅出来,酸得人眯眼,甜得人咧嘴。邻桌老爷子操着吴语嘀咕:"小年轻不懂行!这鱼得吃三回——"

趁热咬第一口,脆皮配酱汁,像大姑娘的头回相亲,轰轰烈烈;凉些再尝第二口,鱼肉的本鲜悄悄浮上来,像老夫老妻过日子,细水长流;最后用剩的酱汁拌饭,连碗底都得舔干净,像老太太过日子,一个米粒都舍不得浪费。

厨子擦着手走过来:"咋样?正宗不?"老王咂摸着嘴里的余味,突然乐了:"管他淮扬菜还是苏州菜,好吃才是硬道理!"厨子一拍大腿:"这话在理!菜系划分都是文人搞出来的名堂,咱们老百姓就图个实在。"

雨还在下,媳妇突然拽住老王:"等等!"她一溜烟跑回去,把盘里最后一滴酱汁刮进米饭,塞给老王:"别浪费,二十年的镇江醋调的!"老王接过来,伞沿的雨水滴进脖领,他却咂摸着嘴里的余味。什么淮扬菜苏菜的,争来争去有啥意思?这条松鼠鱼,吃得就是个舒坦。

这条鱼的故事说来话长。早在乾隆年间,苏州松鹤楼的大厨就创出了这道菜。那时候叫"松鼠鳜鱼",因为炸好的鱼身支棱着,活像只松鼠。后来传到扬州,淮扬菜师傅们一琢磨:鳜鱼太贵,改用草鱼行不行?糖醋汁里加点橙汁提鲜怎么样?一来二去,就演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老王抹了抹嘴,突然想起个事:"对了,你们这'淮扬松鼠鱼',用的到底是鳜鱼还是草鱼?"厨子神秘一笑:"您猜?"老王摇摇头,这顿饭吃得,不光嘴过瘾,还长见识。外头的雨还在下,青石板路上泛着水光,倒映着老王的影子。他打着饱嗝,心想:明天得去尝尝那家传说中的扬州炒饭,不知道又会吃出什么名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