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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风雨后,心向明月栖
风雨飘摇
2025-06-11 08:57:52
暮色漫过窗棂时,我总爱坐在老藤椅里数檐角的雨滴。那些水珠子串成帘幕,将往事洇成深浅不一的墨痕。半生光阴便在这叮咚声里浮沉,像茶烟在青瓷盏中舒卷,最终凝成杯底一抹琥珀色的沉静。


记得年少时总爱追着春光跑,把心事系在纸鸢尾巴上。那时以为岁月是永不褪色的绸缎,任我们裁成霓裳。直到某日发现镜中人眼角生了细纹,方知光阴原是位巧手的绣娘,总在不经意间将银丝绣进青丝。

那些年为碎银几两奔波的脚印,在异乡的柏油路上磨出了茧;为柴米油盐计较的晨昏,在油烟里熏黄了围裙的边角。可每当夜深人静,总有个声音在心底轻叩:这般活着,可是你最初想要的模样?

暮色四合时分,命运悄然埋下转机的伏笔。我正俯身照料那盆新得的茉莉,指尖还沾着清冽的泥土香,忽见去年被虫蚁噬空的旧陶盆里,竟有几点新绿破土而出——是野蕨,它们蜷曲的嫩芽擎着晶莹的晨露,宛若初生婴孩紧握的粉拳,在斜阳里舒展着生命的倔强。那些曾被遗忘的裂缝,此刻正被柔软的绿意温柔填满。


那一刻忽然懂得,生命原是最倔强的诗人,总能在废墟上写下崭新的韵脚。从此我开始收集生活的吉光片羽:菜场阿婆多给的几根葱,雨天陌生人倾斜的伞檐,女儿偷偷塞进我手心的暖手宝。这些细碎的暖意,渐渐织就抵御寒潮的锦衾。

晨光熹微时,我总爱煮一壶陈皮老白茶,看那些蜷缩的茶芽在滚水中缓缓舒展,宛如碧玉初绽。书案上永远摊开着未读完的《陶庵梦忆》,每当指尖轻抚过那些泛黄的纸页,四百年前的月光便从字里行间流淌而出,与我温柔相拥。


有时也会铺开宣纸,让狼毫蘸着暮色写几行瘦金体——不必工整,但求笔锋里住着风骨。这样的时刻,窗外的车马喧嚣都成了远山淡影,唯有案头白瓷瓶里的睡莲,在斜阳里静静舒展着粉白的裙裾。

前日整理旧物,翻出压在樟木箱底的旗袍。月白缎面上绣着的并蒂莲,经年累月竟愈发温润。对着穿衣镜比划时,忽然听见女儿在门外轻笑:"妈妈比年轻时更好看了。"这话像春风掠过古琴的丝弦,在我心湖荡起细密的涟漪。原来岁月从不曾夺走什么,它只是将浮华淘洗成珍珠,把棱角磨砺成温玉。


今夜月华如水,我独坐中庭听秋虫絮语。露水渐渐洇湿了旗袍下摆,却浑然不觉寒凉。半生风雨都化作掌心的茶烟,袅袅升腾间,忽然看清了来路与归途。那些跌跌撞撞的脚印,原是命运馈赠的莲子,终将在时光的淤泥里,开出清绝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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