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刊作为艺术交流和传播的重要载体,自近代以来便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从1884年创刊的《点石斋画报》开始,美术以兼收并蓄的姿态开启近代艺术转型的先河,在葆有鲜明的民族风格的同时,又积极将西洋绘画引入中国,这种开放的艺术理念直接影响了戏剧、电影、音乐等其他艺术门类。
20世纪初,人们还没有开始使用“艺术”或“美术”这样的专门词汇,但不同艺术样式的独特性和民族性却是十分清晰的。艺术期刊成为分享、引介和交流的重要媒介,这一载体自身具有极强的包容性:一方面,不同的艺术家、艺术流派、艺术风格都可以借此进行专业的交流。尤其是新兴的艺术社团办刊,有时针对某一问题进行讨论,有时刊载新作进行交流,如艺术运动社于1928年创刊的《亚波罗》,其办刊宗旨是以“绝对的友谊为基础,团结艺术界的新力量,致力于艺术运动,促进东方之新艺术”。另一方面,关于“改良”与“革命”的讨论生动记载了中国近代艺术转型的自觉选择。在“传统新创”与“中西融合”两条路径的探索过程中,不同门类的艺术逐渐构建起一条近代中国艺术发展的道路,即在秉承传统经典的理念下,以西方艺术为参照,自觉地对其进行挖掘、吸收与批评,努力寻找东西方艺术之间的连接点。诚然,在此过程中,有些作品的衔接或挪用稍显生硬,也有些作品抱守传统难以突破,但这些努力彰显了近代艺术对多元文化观念的思考,是近代艺术转型的必经之路。
中国近代艺术史就是在这样不断探索和争鸣中产生的,作为连接艺术家与大众之间桥梁的艺术期刊较为系统地记录了这一历史进程。
别开生面,建构近代美育体系。洋务运动之后,清政府倡导兴办传授近代科学思想和技术知识的“新学”教育,工艺美术和绘画、设计等课程走进校园。1904年颁定的《奏定中学堂章程》中提到:“图画,习图画者,当就实物模型图谱,教自在画,俾得练习意匠,兼讲用器画之大要,以备他日绘地图、机器图,及讲求各项实业之初基。凡教图画者,以位置形状浓淡得宜为主,时使学生以自己之意匠为图稿,并应便宜授渲染彩色之法。”其后,蔡元培又将实用性的艺术教育提升到审美需求的高度,得到许多海外归国艺术家的高度认可,并以此创办了许多私立艺术院校,培养了大批专业的演员、导演、作曲家、器乐演奏员、画家等。
专业的艺术教育要有配套的讲义、教材等教学资料,艺术院校创办的期刊多是作为教辅使用的,也对外公开发行。这些期刊主要的作用在于:一是提供基本的艺术知识,奠定专业基础;二是分享大量作品,提升艺术修养;三是让审美能力在人的全面发展中发挥作用。在蔡元培的感召下,中华美育会创办了《美育》杂志,在倡导民主、自由的同时,该杂志也尽力提升大众的艺术修养。丰子恺在《艺术漫谈》中曾谈道:“艺术非专科,乃人人所本能;艺术无专家,人人皆生知也。”《美育》等杂志的创办,来稿多不受门槛限制,让美育的讨论出现在不同知识背景大众的视野中,有时还辅以讲习会等活动,专业院校与协会通过举办会议进一步扩大影响力。对艺术展览的宣传和报道,也离不开艺术期刊这一重要平台。在数字技术尚未应用于媒体传播领域的20世纪上半叶,艺术期刊成为推动美育体系不断建构和发展的中坚力量。
洞鉴中西,深化艺术比较研究。东西方艺术有各自的文化背景、艺术形象和适用范围,从1872年第一批中国留学生赴美到20世纪初一大批游学海外的中国艺术家学成归国,西方的文艺思想、艺术家及作品被翻译、引介到中国,艺术期刊作为开放式的交流平台,承担起了探讨、推动、普及新艺术的任务。艺术家们积极探索,各抒己见,以中西融合为路径,在吸纳和创新中强化民族意识。
如果说19世纪西方的新艺术运动是对科学技术的反思和对浪漫主义传统的回归,那么,中国近代的艺术转型便是对“民主”与“科学”的认同和传统艺术的自省,这种视角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各门类艺术的讨论。
艺术期刊的出版对艺术史的发展、艺术理论和艺术教育体系的建构,以及各门类艺术作品的评论和传播都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但因其流布广泛,目前除上海图书馆外,鲜少有图书馆集中收藏此类文献,加之战争损毁严重,文献的完整性和保存程度远不及著作类文献,这为艺术期刊的搜集和整理带来许多困难。近年来,《中国近代艺术文献丛刊·美术卷》《近代艺术史研究资料汇编》中已对近代艺术期刊文献有所关注,而《近代艺术期刊集成》的编纂一直致力于对此类文献的整理、补充和修复,并选取具有代表性和较高研究价值的期刊文献陆续出版,其系统性的文献整理将为学界提供丰富的研究资料,助力近代艺术史和艺术理论的相关研究。
(作者系浙江理工大学艺术学理论研究所副教授;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文化研究所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