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的上海,张爱玲用《心经》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家庭裂缝,20岁的许小寒以少女的天真为刀刃,将对父亲的爱恋雕刻成一座冰雕,再亲手将其推入伦理的烈火中焚烧。

但这不是什么凄美的爱情故事,而是一场道德和精神上的凌迟。
许小寒的独占宣言
许小寒,20岁生日了。
那是仲夏的晚上,莹澈的天,没有星,也没有月亮,小寒穿着孔雀蓝衬衫与白袴子,孔雀蓝的衬衫消失在孔雀蓝的夜里,隐约中只看见她的没有血色的玲珑的脸,底下什么也没有,就接着两条白色的长腿。
她人并不高,可是腿相当长,从阑干上垂下来,格外的显得长一点。她把两只手撑在背后,人向后仰着。她的脸是神话里的小孩的脸,圆鼓鼓的腮帮子,小尖下巴,极长极长的黑眼睛,眼角向上剔着。短而直的鼻子。薄薄的红嘴唇,微微下垂,有一种奇异的令人不安的美。

在和同学的谈话中,许小寒非常乐于谈论自己的父亲,她甚至因为同学将父亲认作她男友的事而暗自窃喜。
她并不认为许峰仪是自己的父亲,而且还和父亲一起嘲笑母亲,并希望在家里当一辈子的孩子,永远不离开许峰仪。
绫卿笑道:“你难道打算做一辈子小孩子?”
小寒把下颏一昂道:“我就守在家里做一辈子孩子,又怎么着?不见得我家里有谁容不得我!”
七八年前,父女俩是在不知不觉中陷进去的。
那时他们可以全身心地投入表面的天伦之乐中,然而灵魂深处罪恶的种子已种下。
小寒捧着脸站起身来,绕过沙发背后去,待要走,又弯下腰来,两只手扣住峰仪的喉咙,下颏搁在他头上。峰仪伸出两只手来,交叠按住她的手,又过了半晌,小寒方才去了。
许太太对此有察觉,但总不相信,认为小寒不过是个孩子。
许峰仪与妻子已无感情可言,将感情寄托在女儿小寒身上不过只是精神上的安慰。

小寒锐声道:“你别这么笑,我听了,浑身的肉都紧了一紧!”她站起身来,走到阳台上去,将背靠在玻璃门上。
峰仪忽然软化了,他跟到门口去,可是两个人一个在屋子里面,一个在屋子外面。他把一只手按在玻璃门上,垂着头站着,简直不像一个在社会上混了多年的有权力有把握的人。他嗫嚅说道:“小寒,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了。我……我们得想个办法,我打算把你送到你三舅母那儿去住些时……”
但是,许峰仪并不满足于这种精神安慰,他希望一份实在的感情,对于小寒,许峰仪只能隔着玻璃去触摸小寒的身体,并在心里感受着她的肉体,他作为父亲是不能越过那条红线的。
这在他看来是无法直视和原谅的,面对长大了的小寒,他的心里充满了罪恶感。
于是,他把感情转移到与小寒同龄且长相相似的段绫卿身上,他居然与段绫卿私奔,离开了让他内心纠结万分的家。
许峰仪的出走是小寒意料之外的,因为她曾确信他不会放弃她,她也不会放弃他。
小寒竭尽全力地试图挽回父亲的爱。

她先是通过与龚海立订婚的行为,希望以此刺激父亲,但父亲不为所动,二人甚至在客厅厮打起来,小寒没有留住父亲,但她依然不放弃。
她说:“你以为绫卿真的爱上了你?她告诉我过的,她是‘人尽可夫’!”
峰仪笑了,像是感到了兴趣,把皮包放在沙发上道:“哦,是吗?她有过这话?”
小寒道:“她说她急于结婚,因为她不能够忍受家庭的痛苦。她嫁人的目的不过是换个环境,碰到谁就是谁!”
峰仪道:“但是她现在碰到了我!”
她去找绫卿母亲,希望借绫卿母亲之手将绫卿从父亲身边拉走,但在关键时刻,母亲出现,将她带回了家。

在雨中,二人同乘一辆车,小寒不禁抱怨母亲为什么不早管管自己。
当母亲说出那句我怎么能恨你,你不过是一个天真的孩子时,小寒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小说结尾,许太太为女儿解决与龚海立的婚事,又为她谋划远走北方。
恋父情结
小寒因为对父亲的爱而对自己的母亲展开全方位的围剿,无论是年龄还是样貌。
张爱玲将母女之间的战争具象为钢琴上的褶皱、衣柜里的旧旗袍,让伦理崩坏渗透进生活褶皱。
当父亲许峰仪选择与酷似小寒的段绫卿同居,这场畸形爱恋终于迎来终极荒诞,时间成为最残忍的刽子手,小寒既是母亲的过去,也是自己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