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老师名叫彭光垚，是我在原武二中上高中复习班时的地理课老师兼班主任。刚开始看到他的名字，那个“垚”字不认识，就念“土”。一个“土”念“土”，三个“土”更得念“土”了。后来，查了字典，才知那个字念“yao”，意思是“山高的样子”。
彭老师个子很高，走路爱背个手，胸脯挺得较高，身子就成了个反“C”形，走路一摇一摆的，像只高傲的企鹅。
企鹅的样子当然是在地理课本的图片上看到的。彭老师教地理课，从来不拿课本，中国地理、世界地理都装在他的脑子里了。哪个省的、国家的地图，他用粉笔随手在黑板上就能画出，而且轮廓极像，山川、河流、矿藏皆能准确标出。他真的是胸怀中国以至全球。
这是他执教地理数十年的结果，他没有出过国，连省城、市里也很少去，他只在地理课本上周游中国和世界，但他对遥远的南极、北极的情况也了解得透彻。
彭老师有哮喘病，常吃药。但讲起课来声音洪亮，声透墙壁，让隔壁班的学生直埋怨当堂讲课的老师声音太小。彭老师虽然不拿课本，但内容熟稔于心，有条有理，而且常挥舞手臂，绘声绘色，肢体动作夸张。即使在冬天，窗外冷风飕飕，而他脸上直淌汗。
讲完一节课，就出试卷练习。那时都是刻蜡板印刷，先把蜡纸铺在特制的刻字钢板上，用特制的铁笔书写试卷的内容，再在油印机上印刷，弄得两手油墨，费时费力。当时学校安排的有专门刻写蜡纸的，老师只要把出好的试卷交给他刻印就行。但是彭老师非要亲自刻写，而且还不用往年的试题。
彭老师刻写的字向左边倾斜，像他的身体一样，但是笔画都是直的。一笔一画，绝不潦草。
讲完一节课，他就让我们做试卷。下一堂课时，彭老师已经把卷子批改好。我们成绩好时，他会发出爽朗的笑声，说：“照这样的成绩，明年都能考上大学!”我们考得差时，他说：“这么简单的题，咋会错呢？”就不停地咳嗽、摇头。
看到他伤心的表情和直淌汗的面孔，我们都很心疼他，暗下决心一定得下功夫学习。
如果我们犯错误时，彭老师会像父亲一样用巴掌轻拍我们的脊梁。班上的男生几乎全都挨过他的巴掌，但是并不疼。一是他并不太用力，二是还隔着一层衣服。
我是班上少有的几个光着脊梁挨过彭老师打的学生之一。我是从别的学校转过来的。在那所学校，养成了早上不起床跑操的习惯。来到原武二中后，虽然也想改掉这个坏毛病，但有几次早上还是睡过头。正睡梦中，身上就“啪”“啪”地响，我睁开眼，见彭老师已经把手背起来，并不说话，两道目光像剑一样刺过来。我赶紧扯过衣裳穿上，跑出宿舍。
彭老师的家在原阳县城东的路寨乡贾村，距离县西的原武二中有百十里的路，他每到星期六回家，星期日返校，都是骑自行车。学校让他坐公交车，来回车票报销，但是他不肯，坚持骑车，不管风吹雨打。县教育局曾打算把他调到县城一中，他也不肯，说在原武二中时间长了，有感情了。
因为彭老师的巴掌，我在原武二中复习再不敢懈怠，各门功课成绩也补了上去，终于如愿考上大学。
后来，彭老师当上了县政协副主席，但一直还在教学，直到退休。
（作者单位：河南省新乡市原阳县第三高级中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