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广申
晨曦破苍雾,万瓦沐晴光。千山融作青墨,抛向月边江。谁把银河揉碎,散作檐前灯火,明灭认仙乡。惯阅悲欢散,静对水云泱。
访古寨,听暮鼓,卧山梁。百年风雨桥上,苔印旧行藏。舀取清泉煮梦,掰碎烟霞佐酒,醉眼阅沧桑。心共流年转,天地自堂堂。
2025.5.29
赏析
一、词境开合:从自然奇观到人文哲思的时空交响
上片以“晨曦破苍雾,万瓦沐晴光”起笔,如巨幕拉开,展现苗寨在晨光中的苏醒。“千山融作青墨,抛向月边江”一句极具张力,将层峦叠嶂比作泼墨山水,又以“抛向”赋予自然动态,仿佛天地挥毫,青墨飞溅至月边江畔,境界宏阔而不失灵动感。继而“谁把银河揉碎,散作檐前灯火”突发奇想,将夜色中错落的灯火幻化为揉碎的银河,既暗合苗寨“千家灯火”的实景,又赋予其超现实的仙幻色彩,“明灭认仙乡”收束上片,在虚实之间定格苗寨的如梦之美。
下片转入人文探寻:“访古寨,听暮鼓,卧山梁”以三短句铺陈行动,节奏紧凑如行旅速写,“百年风雨桥”“苔印旧行藏”则以具体物象承载历史——斑驳苔痕是时光的指纹,风雨桥的梁柱间刻满迁徙与守望的故事。“舀取清泉煮梦,掰碎烟霞佐酒”堪称神来之笔,将抽象的岁月与情怀具象为可触碰的生活场景:清泉煮的是世代相传的梦想,烟霞佐的是沧桑酿成的酒,虚实交织中见出对时光的诗意解构。结句“心共流年转,天地自堂堂”陡然拔高,从个体感怀升华为对天地永恒的敬畏与认同——人在岁月中流转,而天地始终以“堂堂”之姿容纳悲欢,哲思随视野拓展而厚重。
二、意象经营:虚实相生中的诗性建构
1. 自然意象的超验转化:
“青墨”“银河”“月边江”等意象突破写实层面,将苗寨的山水灯火纳入宇宙级的审美框架,使地理空间升华为精神原乡。
“清泉煮梦”“烟霞佐酒”以通感手法打通感官界限,赋予日常劳作(煮水、饮酒)以形而上的诗意,暗示苗族文化中“生活即修行”的哲学。
2. 人文符号的历史纵深感:
“风雨桥”“苔印”作为文化符号,既是物理存在,更是族群记忆的载体。风雨桥不仅是交通枢纽,更是迁徙史上的精神地标;苔痕覆盖的“旧行藏”,暗指祖先足迹与当下生活的叠印。
“暮鼓”一声,既点出时间的流逝,又象征文化传承的节奏感——晨钟暮鼓间,百年光阴在寨中往复。
三、哲思脉络:从“认仙乡”到“自堂堂”的生命觉悟
词的情感脉络暗含三重递进:
1. 初遇之惊(仙乡之认):上片通过“银河揉碎”“明灭仙乡”的比喻,展现初见苗寨时的震撼,是对自然与人文奇观的直觉性审美;
2. 沉浸之思(沧桑之阅):下片“煮梦”“佐酒”“醉眼阅沧桑”,转入对历史的沉浸与反思,个体在触摸岁月肌理时生出对时光的敬畏;
3. 超越之悟(堂堂之境):结尾“心共流年转,天地自堂堂”完成哲思升华——人在天地间虽如过客,却能以“堂堂”之心与永恒对话,暗合中国哲学中“天人合一”的终极追求。此处“堂堂”二字,暗含《周易》“正大而光明”的精神品格,使词作在收束处尽显庄严气象。
四、艺术特色:疏密有致的词境营造
笔法疏密:上片“晨曦”“万瓦”“千山”“银河”等意象密集如工笔画,下片“访”“听”“卧”“舀”“掰”“醉”等动词疏朗如写意,张弛之间见出节奏之美。
时空叠合:“百年风雨桥”连接历史与当下,“心共流年转”则让个体生命与宇宙时间共振,形成“一瞬即永恒”的哲学张力。
语言特质:“揉碎”“煮梦”“掰碎”等动词充满生活质感,与“青墨”“烟霞”等典雅意象碰撞,雅俗相济,既保持词的传统韵味,又注入现代语感。
结语
这首词以苗寨为镜,照见自然之美、人文之厚与哲思之深。作者不局限于风物描写,而是将个体体验融入天地大化,在“明灭灯火”与“堂堂天地”之间,完成了对文化根脉与生命意义的双重叩问——千户苗寨不仅是地理坐标,更是中国人“此心安处是吾乡”的精神隐喻,而“天地自堂堂”的收束,更让这份感悟超越地域,成为对人类与时空关系的诗性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