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继红
来源:漯河市源汇区文化旅游局(官微)
落雨天,人闲下来了,摆弄各种吃食:拍饼子,做汤面,烧南瓜汤,做懒豆腐。样样都好吃。
阿春妈做的锅盔和玉米面贴饼子又香又软。村人打趣说,她曾被老和尚背走过,跟老和尚学的一手好饭食。阿双妈妈不爱说话,做的臭豆腐和酱豆特别好吃,我一口气能吃两大碗饭。
阿娟妈妈会做懒豆腐。掐来随处可见的嫩倭瓜头和各种野菜,再把用小石磨磨出的豆渣浇上拌匀实,煮熟了,最后再拌了红辣椒青辣椒炒得喷香,每次我都能一口气吃三小碗。
我是个馋嘴且嘴甜的孩子。每个父母亲不在家的饭点,我一个人在村子里东游西荡,然后再被婶子大娘们唤回自家吃饭。铜江奶奶枴的豆花、老黄盼大大做的粉条豆腐包子、苗芬大妈做的红薯叶手擀面条……这些,都让我馋涎欲滴又温暖无比。
我三奶奶一个人住在河堤边的老宅里,腰弯得像一张弓。她总爱在落雨天的时候蒸馒头,酵子发面,小麦面再掺一点玉米面,用那种老式的玉米衣编的笼屉地火蒸,馍蒸好时,喧腾腾的又松又软,挨着铁锅那一面还有金色的锅巴,吃到嘴里又脆又香。
落雨天,隔壁场院的韩苍大娘会做倭瓜芝麻盐捞面条。把脆倭瓜切成丝和才擀好的面条一起下到锅里,捞出来凉水一拔,再浇上捣好的蒜汁芝麻盐,吃到嘴里那叫一个美。韩苍大娘总说我是她的亲闺女,做啥好吃的老是不忘给我留上一碗——我闺女爱吃呢。韩苍大娘总这么笑呵呵地说。
下雨时,场里的麦草垛旁边会长出白色的草蘑菇,池塘边的老树干上会长出黑木耳,河道里的地上还会有地圈儿,把它们小心地摘下来,洗干净配上鸡蛋炒,好吃得简直想让人吞掉舌头。就是什么调料也不放清炒也别有一番风味。这些都曾经温暖我小小的胃,和瘦弱贫瘠的身体。
如果雨下得不太大,父亲就带着我去河边。我看着父亲撒网打渔,自己坐在旁边,用一个透明的小罐头瓶子钓鱼:把碎馍渣丢到瓶子里,不一会儿便有馋嘴的小猫鱼钻进来。无论钓上来的鱼是多是少,我们爷两个都高兴。回去后,在母亲的数落声里换下湿漉漉的衣服,乐滋滋地把鱼清理干净,或者裹了面在油锅里炸,或者只是放了盐在鏊子上焙一下,配上母亲烙的饼吃到嘴里甭提多美味。
落雨天,厨房是属于父亲的。中午放学回家,终于闲下来的父亲正撸起袖子忙活:和面,揉面,醒面,擀面条,每一个步骤都丝毫不马虎。在部队当过炊事班长的父亲手劲大细心又有耐心,一块面剂被他揉得溜光水滑,面块在他大擀杖起落之间增大变薄又圆又均匀。快擀好时,父亲还不忘问下我们:喝浑汤儿还是清汤儿?如果清汤儿就一点面不再扑,如若浑汤儿最后就在面皮上均匀地撒一把面,然后热油加入葱段大蒜姜片炝锅,有时还会腌一把蒜苗芫荽,滴两滴香油。红红的火光在黑黑的灶台里跳跃,一会儿功夫香气便在院子里面弥漫开来。
落雨天,石榴树和杨树的叶子都淌着水儿,公鸡被淋得湿漉漉的,缩着膀子站在鸡棚里。只有牛还在不停嚼它肚里的东西,瞪着乌黑的眼珠子,表情淡漠地反过来覆过去,波澜不惊。大人们在屋里下象棋喷空儿,孩子们跑前跑后,抓子,玩战尿罐。玩够了,缠着大人捧出一捧豆子或者花生放在锅里炒,有时候还会把粉条放到灶前膨化,一会儿屋里屋外便是香喷喷的粮食的味道。
落雨天,母亲派我去场里背麦糠拽麦秸,说是回来给我烙油馍吃。我头上披个鱼皮布袋当雨衣,带着小黄狗赤脚在泥水里跑,狗耷着长长的舌头,身上被淋得湿漉漉的,打麦场里的土被水一泡软乎乎的在脚趾缝里荡漾,不一会儿,场院里便留下一串串我和狗小小的脚印。
我站在桥头,看到地里的庄稼和草上都蒙了一层水汽。到饭点了,家家灶台里都冒出了淡淡的烟。远远看去,整个村庄都拢在青色的烟里,又湿漉漉的,宛若一滴水刚刚落在宣纸上,淋淋漓漓的,像是谁才画的一幅水墨画。
作者简介
吴继红,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漯河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河北女子世界婚姻家庭栏目特约撰稿人,漯河日报、漯河晚报特约撰稿人,漯河日报特邀评论员。小说、散文、诗歌、评论、通讯等散见于全国各大报刊杂志。多篇散文、小说、评论等先后获漯河市文艺精品,漯河市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精品扶持项目,漯河市第五届文艺创作成果奖等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