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我仍怀念高考

多年以后，当我站在写字楼的落地窗前，看着城市霓虹渐次亮起，竟会莫名想起那个蝉鸣聒噪的六月午后。空调房里咖啡的香气取代了当年教室里风油精的刺鼻，可记忆深处的高考时光，却像一坛陈年老酒，愈久愈醇。

我怀念的是那种纯粹的专注。人生中再难找到那样一段时光——整个世界被压缩成一张课桌的大小，所有的杂念都被"多考一分"的信念过滤干净。连窗外飘落的梧桐叶都成了干扰项，需要被坚决排除在注意力之外。如今面对电脑屏幕上同时打开的十几个窗口，处理着碎片化的信息，才懂得当年那种心无旁骛的奢侈。高考生的书桌像修道院的静室，我们在那里完成了关于专注的修行。

更怀念的是那群共同赴战的伙伴。老张总在早读时偷偷塞给我肉包子，小李的错题本上画满了卡通涂鸦，后排的女生们传阅着写满鼓励的小纸条。我们在走廊背书时交换的眼神，在模拟考后互相安慰的拥抱，都成了记忆里发光的碎片。现在的职场也有团队协作，但再不会有人与你分享同一支涂改液，不会有人在晚自习后陪你蹲在操场吃泡面。高考这座独木桥上，我们意外收获了最纯粹的战友之情。

最怀念的，其实是那个对未来充满确定性的自己。虽然当时觉得压力如山，但至少知道明天要做什么——背完三百个英语单词，解十道数学大题，整理完近代史时间轴。这种清晰的路径在成年后的世界里成了稀缺品。如今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常常羡慕当年那个只需要考虑"选A还是选B"的少年。高考像一张设计好的地图，而我们后来才明白，真实的人生多是未经勘探的荒野。

偶尔经过中学母校，看见穿着校服的孩子们抱着复习资料匆匆走过，他们的表情与我当年如出一辙。突然意识到，我们怀念的从来不是那场考试本身，而是被高考滤镜美化的青春。那些看似苦闷的日子，因为有了明确的目标而闪闪发光；那些以为熬不过去的压力，回头看去都成了成长的年轮。

多年以后，我仍会在某个加班的深夜，下意识地哼起当年循环的励志歌曲。电脑屏幕的冷光里，恍惚又看见教室吊扇转动的影子，听见钢笔在答题卡上划过的沙沙声。这才明白，高考从未远去，它早已内化为我生命的一部分——那种为某个目标全力以赴的勇气，那种在压力下保持清醒的定力，至今仍在血脉里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