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常常听一个词语:“死者为大。”
不管村里人,对某个老人有成见,甚至有矛盾,都要在其过世的那一天,全部放下,然后去帮助老人的家人,安排葬礼。
这个词语,还体现了一种习俗,那就是不管村里人多忙,都要停下手里的活,去安排葬礼。葬礼比农忙都重要。
一晃过了多年,农村的人情、经济、习俗的结构,都在改变。
作为70后,过了五十岁之后,看当下老家的葬礼,再去回忆过去的葬礼,令人五味杂陈。

01
上世纪,村里的葬礼都很热闹。
我在上初中的时候,伯母病故。
母亲特意到学校,给我,还有我的哥哥姐姐,请了一天假,给伯母送葬。
送葬的队伍,排成“一”字,顺着弯弯曲曲的小路,从村里到山头,有好几百米长。
孩子们举起挽联布,女人抬被子等,年富力强的男人,则负责抬棺。
伯母的墓地,在村后的一座山头,距离村庄有三里路的样子。
从伯母过世第一天,到落葬日,间隔了一个多星期。这时间段里,陆续有亲戚朋友赶过来,送最后一程;同村的女人,帮忙做饭,也不要工钱。
每到傍晚,村里负责礼仪的老者,会到现场,告诉大家怎么做。有免费的锣鼓班子,敲敲打打,衬托出哀伤。
锣鼓的声音在山谷回荡,好几个村都听得到。
鞭炮是不可少的。一天要放好几次。
我还看过一位老师的葬礼。老师有五个儿子,并且都成家了。
其葬礼上,来的客人非常多。落葬之后的席面,有二十多桌。
上世纪的村里,不仅人多,还习俗特别多。落葬的流程,不仅老先生知道,很多村民也知道,一个都不能少。
习俗没有成书,但是口授心传多年,也从未丢失。
并且,有一些嫁到本村的女人,如果过世了,还要请娘家的人来,用娘家的风俗去落葬。娘家若是兄弟姐妹多,就会有一大群亲戚到村里,住三五天。
也有一些一部分村民,想尽办法把葬礼办得热闹,这样就体面。认为这是很好的孝顺方法。

02
近几年,村里的葬礼越来越冷清了。
就在去年冬天,参加了村里的一次葬礼,发现和过去的情况,大不一样了。
葬礼就是三天时间之内搞定。
主家没有要村民来帮忙。吃饭是流动酒席,抬棺有专门的队伍,反正给钱就是了。安排礼仪的先生,也没有。
除了几个血脉很近的亲戚,其他的亲戚,几乎没有到场。
葬礼是上午举行的,下午,大家就散场了。去城里打工的人,有点迫不及待。
为什么现在的葬礼,越来越冷清了呢?
第一,年轻人外出,到远方打工。让他们特意请假几天,就到老家帮忙落葬,这来去的路费,时间成本不低,年轻人不乐意。
特别是那些举家外出的家庭,老人们都不在村里了。老人的儿女,自然就不想和村里人走得太近。大概,他们家的老人过世,也不会麻烦村里人,而是选择公墓吧。
第二,到了95后、00后这里,他们虽然户口在村里,也算是村民。但是他们没有出生在村里,对村里的情况一概不知,要他们安排葬礼,不太可能。
事实上,很多00后的村民,彼此之间都不认识。都在不同的城市出生,读书。只是户籍是同村而已。
新生代的村民,见面了,也是“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还谈什么一起给老人送葬呢?
第三,在村里的老人,也不怎么种地了。稻田要么荒芜,要么承包给了农业大户。村民之间,少了农忙的互帮互助,感情也淡泊了。
原有的人情结构,改变很大。曾经帮忙不要钱的人,现在也大大方方谈钱了。
第四,村民的家庭慢慢富起来,有能力请专业的落葬队伍,不要喊村里人帮忙。有人从城里请一群工人,抬棺落葬,花钱就是了。比请村里人帮忙,方便太多。
到了过年,会村里走一圈,发现一年里,有好几个老人过世。但是我作为村民,却浑然不觉。

03
70后的一代人,葬礼冷清、叶落不归根,是一种大趋势。
看过了老家的葬礼的变化,再看看70后这一代人的情况。
我们的子女数量不多,独生子女家庭也不在少数。
我们的子女,也基本不会参与村里的葬礼。
我们还在想,以后在哪里漂泊,就在哪里落葬。哪里的黄土不埋人。
也看了一些亲友,他们直接到公墓办事,简简单单的,不折腾子女,也不麻烦村民,还少了一些客套。
至于开销,在老人有退休金的情况下,是不愁的。毕竟,有一笔丧葬费。
对于多年不回老家的70后,自己和村里人也陌生了,也不参加村里的葬礼。怎么还可能自己落叶归根呢?
常常想起一句话:“能够用钱解决的,就尽量不要用人情。”
诚然,我们只能想尽办法,拿到退休金,又多存一点钱。以后自己养老,过世,子女也不会太麻烦。

04
本来,人这一生,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
后来,人的生死,也变成了小事,如一粒灰尘,慢慢落到地上,渗透到泥土里。
70后一代人,只要经历了农村到城市,本地到异乡的过程,对葬礼的变法,就印象深刻。
不管怎样,我们都要顺势去做,避免瞎折腾,减少子孙的困扰。
开开心心地活,大大方方地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