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挑战赛六期#
第六回 齐王智纳钟离春 黄歇幸娶申玉凤
婚姻是命运的基石。
每一成功男人的背后,
必有一个旺夫的女人。
黄国城向东四十余里,有一条河,古名为诏虞水,河水由南向北流入淮 水。由于此河历年秋冬干涸、春夏疏浚,所以,人们又把它叫作春河。在诏 虞水边有一个亭子,不知何年何月所建,人们就把它叫作诏虞亭,又名春河 亭。在黄国和蓼国(今河南固始县)交界处,旁依着春河边有一个集市,名 叫春河集,由于春河秋冬几近干涸,只有河床中间有一线溪流,所以,两岸 住户皆于河床排摊交易,四周乡民商贾皆会于此,其间也有不少富户。
春河两岸,绿草从生,几处桃园,桃花盛开。槐树、银杏、松柏、绿竹 掩映其间,在这片风景如画的地方,有一姓申的人家,这家主人名叫申思贤, 他们是申国王室的后裔。当年楚国大兵压境时,申国人有的向北方陈国逃去, 有的向东方的黄国、蓼国、蒋国和江国逃去。当逃乱至此的申家先祖看到该 地风景甚好,就在此处扎下根来。申家临行时带了很多金银财宝和竹简诗书, 虽经十数代,申家的家业仍然很殷实,美中不足的只是申家子嗣甚稀,十多 代单传到申思贤时,申恩贤夫妇仅此一个女儿,可她长得并不好看,手脚粗 大,面色黑黄,尤为突出的是,她的脸上还有几颗黑黑的小麻子。
女儿虽丑,可她毕竟是亲骨肉,且物以稀为贵,人以少为宝。申恩贤夫 妇皆视她为掌上明珠,就给她取名为申玉凤。小玉凤虽然长得丑,可她天资聪慧,再加上父亲很有才学,受家风的影响,她就跟着父亲饱读诗书,申思 贤看见女儿如饥似渴地好学,就倾尽全力教她。日长月久,申玉凤就变得学 识渊博。她除了读书外,还跟着母亲学习料理家务,尤其是学会了一手针织 刺绣的好活计。
转眼间,申玉凤年及二八,到了女大当嫁的年龄。申思贤为她的婚事操 了不少心,可是,女儿高不成,低不就,年龄渐渐大了,申思贤问她对自己 的婚事有何想法?
申玉凤就说:
“父亲,女儿知道,自古以来都说‘郎才女貌’是美满姻缘,可我不这 样认为,我虽然长得丑,可从小跟您学习,熟读诗书,才学已不让天下须眉, 要让我选女婿,我一定要选一个才貌出众的男子,这叫‘女才男貌’。父亲, 我嫁人必像无盐君钟离春那样,嫁给琴瑟相合、举止端庄的人呀!”
无盐君钟离春, 一个嫁不出的丑女却成了齐宣王夫人,申思贤当然知道, 为何这样,这里还有一段故事:
当年,齐宣王继位时,齐国是个比较强盛的国家,由于祖上功劳,齐宣 王安于现状,经常不理朝政,整日游山玩水,整夜宴舞作乐。有一天,齐宣 王在王宫里大摆酒宴,歌舞玩乐招待群臣,十分热闹,正值高兴的时候,待 从报告:大王,有一位丑妇人闯到宫门外,口口声声要面见大王。
齐宣王闻言很不高兴,碍于情面,他还是允许那位妇人进来。那妇人长 得确实丑极了:她前额很宽,眼睛深陷,身体粗笨,背有点儿驼,头发乱得 像稻草,再加上她身着破旧衣裳,举止轻率又鲁莽,给正在进行的宴会,带 来很不协调的气氛。
齐宣王看也不愿看她,就命左右传话问道:你这丑妇人,为何要见 大王?
那妇人回答:
“我叫钟离春,家住无盐,年过四十,找过不少人家也没嫁出,听说大王 在宫里宴乐,特来求见。恳请大王留我在后宫,朝夕侍候大王。”
左右侍从见钟离春这样貌丑,令人掩鼻,竟敢抛头露面,自愿送上宫来 侍候大王,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痴心妄想,实在好笑。有人暗地骂她 是一个不知羞耻的疯女人。只见钟离春一步步地走向齐宣王,众侍从皆掩面 而退。
齐宣王看见这个丑女人很奇怪,就惊问道:
“本王宫中侍女、宫妃众多,而你此等妇人在乡间都没人要,为何来找本 王,并且口口声声要侍候本王,难道你有什么高才奇能?”
钟离春面朝齐宣王微微一笑:
“大王,我没有什么高才奇能;可是,我会做各种动作,能准确地比喻国 家政事!”
说罢,钟离春就扬扬双目,咬了咬牙,举了举手,拍了拍膝盖。然后, 她问齐宣王:
“大王,您懂得我的意思吗?”
齐宣王摇头不懂。
钟离春请求道:
“大王,请您先饶恕我冒昧之罪,我再为您解说。”
齐宣王感到很有趣,就点头同意,表示赦免了她的鲁莽之罪。
钟离春才说:
“大王,我扬扬双目,是提醒大王警惕国家有烽火之乱;我咬咬牙,是建 议大王不要拒绝臣下劝谏;我举举手,是劝告大王赶走奸臣邪贼;我拍拍膝 盖,是请求大王拆除宴乐宫台!”
钟离春话音刚落,齐宣王就勃然大怒:
“好你个丑陋村妇,胆敢诬蔑本王,本王难道竟有如此多的过错,要你指 责?左右侍从,还不给本王将她拿下!”
左右侍从连忙围上来,欲拿下钟离春,只见钟离春十分镇定地说道:
“大王,您不是已赦免我的冒昧之罪了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 大王,乃是千乘大国的一国之君呢?”
“这,这…… ”
“大王,请您听完我的解释,再拿我问罪也不迟。其一,齐国与秦国皆是 大国,可是秦王重用商鞅变法改制,使秦国变得国富民强,不久秦军将会东 出函谷,攻打我们齐国。而我们齐国不重用良将,边境日渐松弛,难道我们 齐国不会面临烽火刀兵之灾吗?其二,大王好女色,喜宴乐,不理政事,忠 臣志士谏而不纳,难道大王不应广开言路,招纳忠谏吗?其三,大王周围, 有一伙小人,阿谀奉承,高谈阔论,华而不实,阳奉阴违,大王难道不该驱 逐他们吗?其四,大王宫馆楼台,宴乐歌舞,劳民伤财,荒废朝政,大王难 道不应把它拆除吗?大王,我认为此四点过失,真的如同叠垒鸡蛋一般危险, 可是,大王却苟且偷安,尽情享乐,不管祸害就在身后。我今日冒死为大王明言,愿大王猛醒,更愿大王能够光大先王齐桓公‘九合诸侯,以匡天下’ 之大志,我纵是获罪大王,被大王千刀万剐,也是死而无怨无憾呀!”
齐宣王听了钟离春这番慷慨激昂、有理有据的陈词,受到很大触动,他 立即下令罢宴,用车载钟离春回王宫,并立她为王后。
钟离春又请求道:
“大王,您既然立我为王后,为何不用我的主张呢?”
于是,齐宣王听从钟离春的建议,做了一番政事改革,封田婴为相国, 遣散一批奸诈小人,起用一些良将,很快增强了齐国实力,使齐国成为名副 其实的大国。
齐宣王因为钟离春有功,就把无盐这块宝地封给她,又封她为无盐君。
“钟离春丑女闯宫和齐宣王纳丑女为王后”的故事,成了脍炙人口的千古 美谈。
黄歇在“众亲院”读完了黄国城的所有竹简,他愈读愈感到自己的知识 不足。有一天夜里,他忽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一车、两车、三车、四车、 五车,满满的五辆车里装的尽是竹简。他又惊又喜,赶忙去翻阅,谁知忽然 不见了。 一位黄衣白发老人叫他到春河集的一户姓申名思贤的人家去借书, 黄歇醒后不相信。谁知接连几天黄歇都做了同样的梦,黄歇就去恳请老族长 帮忙,他的求学精神感动了老族长。老族长就在一块竹简上写几句话作为介 绍信,叫他带着干粮,前往春河集去借书看。
黄歇带上干粮和介绍信,背着行李,动身前往春河集。几经打听,终于 见到了申恩贤。他怯怯地掏出介绍信,双手恭敬地献上。申思贤看了竹简, 又审视一番来人,只见他虽是一身布衣打扮,却很干净整洁,身体并不高大, 却很飘逸潇洒,有如玉树临风,他身着祖传的玉佩,更像一介文弱书生。申 思贤闻知此位青年乃是黄国国君后裔,只因一场大火烧毁家园,父母双亡, 沦为遗孤,寄居在黄姓“众亲院”内,却矢志不忘刻苦用功读书,并且已将 黄国城内所有竹简读完,申思贤顿生好感,就把黄歇引进屋内招待,领他进 入书房。
申家书房真的很大,两间房屋里分门别类地排着一排排书架,书架上摆 满了竹简。申家的书房真不愧为书房。黄歇一走进书房,两眼都直了,他惊喜地看着一排排书架上的竹简,如同饥饿的乞丐走到丰盛的酒桌前。黄歇这 卷摸摸,那卷摸摸,不知该看哪卷好。他用充满感激的目光看了看申思贤。
只听申思贤热情地对他说:
“年轻人,看吧!慢慢地看吧!我这里的书可以任你饱览。” 黄歇恭敬地向申思贤鞠了一躬:
“多谢申伯伯!多谢申伯伯!”
说罢,他就转身翻书简去了。
申思贤看到黄歇如饥似渴地看书简,心里非常高兴,此子可教,他想起 女儿的婚事……
时近中午,黄歇腹中饥饿,就掏出干粮狼吞虎咽,过后,他又钻进竹简 堆里,直到房内昏暗已看不见字了,黄歇才走出书房。申思贤在正屋瞧见, 就挽留他,让他住在一间偏房,黄歇感激不尽,睡在床上,还想着竹简之事。 接连三天,黄歇的干粮吃尽准备返回,申思贤再三挽留。黄歇盛情难却,再 加上仅看了部分竹简,只好留下一头钻进书房看书。
此时,申玉凤闻知有一好学青年前来看书,几天几夜不回,她心中顿生 好感,想去会他一会。她的父母也有此想法。可是,申玉凤又想起自己的容 貌,就派贴身丫鬟彩玉借口给书生送饭,走进书房,丫鬟彩玉大大方方地把 饭送到黄歇面前,黄歇抬头一望,两人四目一对,此时有歌袅袅传来,那是 《诗经》中的一首情歌:
投我以木瓜,
报之以琼琚;
匪报也,
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
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
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
报之以琼玖;
匪报也,
永以为好也。
黄歇连忙施了一礼,多谢小姐送饭。彩玉含羞低头而去。申思贤夫妇得 知黄歇把彩玉当作小姐,并一见钟情,就试探黄歇,黄歇低头红着脸默认了。 申思贤就让他留下信物,并且,回去找老族长来说媒。黄歇忙摘下祖传的玉 龙给申思贤,愉快地回去告诉老族长。
老族长一听非常高兴,连声说道: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能叫孤儿有了依靠。”
婚姻乃是人生的大事,是举家全族的大事,黄歇的婚姻引起了族人的忧 虑。老族长以黄姓族人的名义筹办了一份聘礼——大雁一双,并为黄歇在祖 庙后的西北边建了几间新房,申家收下聘礼。
黄歇在贴着“露”字的门槛上刻下了一副对联:
乾坤定矣
钟鼓乐之
黄歇迎娶新娘时,申玉凤被人用一块红布盖住头。黄姓人的男女老少皆 来祝贺,有人奏起了流传一千多年的“黄国喧天锣鼓”,人们载歌载舞。众人 将新娘迎进新房,黄歇与新娘先叩拜天地,接着叩拜各方神祇,然后叩拜列 祖列宗,最后,黄歇又向帮助他完婚的老族长施以叩拜大礼。
此时,祝贺的黄姓人唱起了《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黄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萘蓁;
之子地归,宜其家人。
等到夫妻对拜进入洞房时,祝贺的黄姓人又唱起了《螽斯》:
螽斯羽,选说兮,
宜尔子孙,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
宜尔子孙,绳绳兮。
螽斯羽,揖揖兮;
宜尔子孙,蛰蛰兮。
直到晚上,闹房的人皆离去时,黄歇掀开新娘的红盖头时,才发现不是 彩玉,心里很不是滋味。两人已拜过堂,生米已成熟饭。
黄歇正在细看申玉凤,申玉凤被看得脸红,急忙问道:
“夫君,你知我因何而来?”
黄歇正色道:
“不知!”
申玉凤神色庄重地说道:
“天帝怕你在世间作恶,特地派我来管制你的!”
申玉凤语出惊人,实在让黄歇怦然心动,肃然起敬。
申玉凤又突然问道:
“夫君,您知道无盐君的故事吗?”
“钟离春丑女闯宫和齐宣王纳丑女为后的故事,谁人不知?” “夫君既然知道,有何感受。”
“噢,你又有何才能敢与无盐君相比?”
“为妻并无多少才能,但能回答你的很多问题。”
“好!”
黄歇连珠炮似的发问道:
“请问云从何出?雾从何起?何山无石?何火无烟?何女无夫?何人无 偶?何牛无粪?何马无驹?何水无鱼?”
申玉凤竟以同样快的速度回答:
“云从山出,雾从地起,土山无石,萤火无烟,仙女无夫,道人无偶,石 牛无粪,木马无驹,井水无鱼。”
黄歇闻言,赞许地点点头。
申玉凤狡黠地笑问道:
“素闻夫君多智,可否猜出为妻带来什么嫁妆?”
黄歇笑道:
“当然是你的梳妆衣柜呀!”
申玉凤微微一笑,不再言语,眼神示意他到院中看看嫁妆。两人走到院 中,申玉凤揭开盖着红布的牛车,啊!申家的嫁妆乃是五车竹简,其他的一 切一应俱全,另有一架漆木琴瑟。
“啊!我黄歇这回,才算竹简垒案满屋香溢,坐拥书城啦!”
黄歇惊奇地道了一声,他用充满感激的目光看着妻子。
这时,申玉凤挽着他的手回到新房,她打开柜子,拿出黄歇赠送的玉龙, 她又掏出一只祖传的玉凤。玉龙、玉凤相映生辉,玉凤郑重地说:
“夫君,玉与人是共同生长,人安则玉安,玉也只有在应得玉者手中,玉 方可安。妾身赠夫君一只申家祖传的玉凤,愿夫君一生平安。”
春秋战国时期,冠和腰间的饰物皆是身份的象征。有身份的人方才有资 格戴着华丽的冠和身着佩玉与青铜宝剑。这真的是“有钱不仅能够改变生活, 而且还可以改变命运”,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的禀赋气质、情趣 和意志是先天生成的,后天的训练,只能增加一个人的能力与学识,无法改 变一个人的心境。申玉凤热情大方,直爽颇有风度,虽然其貌不扬,可她很 有见地:大丈夫一生一世,为何要默默无闻,不去干一番大事业呢?!
夜深了,申玉凤的琴声略显深沉,时而低旋婉转,时而苍然凄凉,时而 如珠落玉盘。她勾挑抹抚,如寒泉滴水,似冰流下滩,继而转浊重幽咽,琴 声袅袅缕缕而止……
抚琴过后,申玉凤低头沉思。
夜阑人静,此时的黄歇闻听夫人的琴声,只觉得心中五内俱沸,血脉愤 张,乱哄哄暖融融,气流直冲得他心头怦怦直跳,头脑也有些发晕,良久方 才定神。黄歇久久地注视夫人,申玉凤被他视得满脸羞愧,忍俊不禁一声娇 笑。黄歇顿觉夫人百美俱生,“情人眼里出西施”,她的笑容美极了,就连脸 上的麻子也变成一朵朵“小花”,黄歇伸手去握玉凤的纤手,只觉得柔若无 骨,赶忙揽玉凤入怀。两情相悦,真乃琴瑟不能喻其和,钟鼓不能鸣其乐。
余士明,曾用名余味,男,汉族,河南省潢川县人,信阳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东海》、《信阳晚报》、《平顶山晚报》、《史河风》和《花乡》等报刊;出版长篇历史小说《春申君黄歇》、游记体散文集《未了春申情》。
作者 余士明
文字统筹 黄森林
顶端独家授权发布 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