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品读》2024年第8期内容

一位从教三十多年、满头华发的退休语文老师，收获的荣誉无数。有记者采访她，问何以教出那么多优秀的学生，是有什么秘籍吗？老教师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给记者讲了一个故事。

我曾经教过的一个男孩，是全校出了名的“调皮大王”。那孩子脑瓜子不笨，其他科目成绩都还可以，只有语文考试从没及格过。我接手他们班的时候，前任语文老师特别交待了他，让我多些心理准备。

我第一天去给他们上课，那男孩就迟到了，上课铃响过5分钟他才气喘吁吁地跑进教室。当时那形象也让人哭笑不得——他光着脚板儿，一手拎着凉鞋，一手提了只红色的塑料桶，两只裤腿儿高高挽起，小腿上全是泥巴。一问，竟是大课间跑去校外的一条小水沟里捉龙虾了。他满脸满头的汗，还抑制不住兴致勃勃地给我展示他的收获：桶里不仅有好几只龙虾，还有一只小乌龟。我没说什么，只让他赶紧回到座位上听课。

下课后，我走到他的座位旁边，说：“我办公室里有一个空着的脸盆，你就把龙虾和乌龟养到那儿吧。这样，每天放学后还可以顺便去喂养、照看它们。”

从那天开始，男孩每天放学后都会去我办公室，兴致勃勃地趴在水盆边上看他那几个“小伙伴”。我任他去看，偶尔也站起身来，从办公桌前走过去同他一起观赏。

一星期后的作文课上，我布置的作文内容刚好是“观察一种喜欢的小动物，并写出观察日记”，没想到那男孩第一个交了作文，标题是《龙虾和乌龟打架》。看到他写出“发怒的龙虾往后退了一下，将背拱起来，然后向前猛冲，向乌龟发起进攻……”这样的句子，我被他生动的表达震惊了。那一个星期里他天天来我办公室观察，得出了如此细致、形象的描述，结果令我欣慰。

我把他叫到办公室，当面批改那篇作文，最大程度表扬了他的优点外，也将满篇的错别字给他一一纠正过来。下一节作文课上，我把那篇文章和班上其他几篇较优秀的习作一起刊印出来，发给学生们阅读。

那次的作文课，成了男孩在学习语文道路上的一个转折点——他爱上了观察，爱上了作文，从而爱上了语文课。后来他还会去捉鱼捉虾，但不仅仅是为了好玩了。他开始留意一条小鱼身上长了什么样的花纹，一只小虾如何在水中行进……再后来，他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一所重点中学。

“我想说的还是那句老话：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老教师说，“作为老师，我们应该也必须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看得到孩子的兴趣所在，从而唤起孩子对知识的热情。”

还有一个酷爱语文的女孩，成绩每次近乎满分，但她所有的理科成绩都一塌糊涂。

可能是语文成绩好的缘故，各科老师中她最喜欢的也是语文老师。初二那年，学校里来了一位新的语文老师，他刚从省师范学校毕业，人也长得帅气。为了得到那位老师的好评，女孩坚持每天写一篇小作文交给他批阅。

那天她如以往一样去老师办公室交作文时，却意外听到老师在和班上几个学生说她的事。于是她敏感地停住脚步，站在门外静听那位老师对她的评价。

“她前途不大，除了语文好点，其他都不行，怕是考县中都有点悬。”如果出自其他科目老师的口，她一点也不意外。可偏偏这句话是她喜欢、崇拜的语文老师说出……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返回教室的。那一次无意中的“偷听”，彻底结束了她对那位老师的喜欢与崇拜，但也激发了她的斗志。她把刚刚写好的小作文撕掉，找出数、理、化等课本，潜下心来，天天抄例题、背公式，发奋努力，最终将自己送进了当地一所重点高中，后来又成功走进了心仪的大学。

毕业后，她从没去看望过那位语文老师，但一直从心里感激他。

这两个故事看似并无关联，却又有着天然的联系。第一个故事里的男孩，在老师的引导与鼓励下找到了最好的自己；第二个故事里的女孩，遇到了生活的磨难，幡然醒悟后不惧身心苦累而奋起直追……在这世间，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颗叫做“成长”的种子，它会在不同的境况和时段里，以猝不及防的方式苏醒，而后生根、发芽、摇曳出独特而美丽的风景。这份成长，有的来得早一些，有的来得迟一些，但来了就好。

其实成长，是会伴人一生的。

作者：艾晓雨

责编：张子晴 / 校对：秦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