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段艰苦的岁月  
作者：赖英杰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转眼间已到了该退居二线的年纪，工作轻松了许多，闲暇时常常想起那段艰苦的岁月里所走过的坎坷路，经历的那些往事，至今都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家是全村比较贫穷的家庭，当时家徒四壁，三间旧瓦房，一间厨房，院墙也没有，我们姊妹6人，当时大姐、二姐已经出嫁。兄妹四人还有父母住在一起房间不够，父亲就在厨房北侧搭了一个小房子，仅有6-7平方，父亲母亲就住在这个小房间里。

为了补贴家用，当时已55岁的父亲在村里的粮站干苦力活，就是把农户交上来的公粮装包、过秤、封口、装车运走。

记得1988年7月10日上午，我参加高考结束后，真是心归似箭。不多时，穿过一个村庄，渡过一条小河，就回到了家。放下行李，我就急忙去村口的粮站找父亲，当时一眼就看到父亲正在吃力地和另一个人抬着装满小麦的麻袋过秤，前边一个人是本村的三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后面父亲两手抓着麻袋上口两个角，两个角外侧套上麻绳，中间是一条杠子。装包点离过秤点有20米左右，两个人需要抬到过秤点磅上称，除了麻袋2斤，正好是180斤。过秤后，父亲他们两个再抬到20多米远的暂时停放点。当看到父亲抬包时很吃累的样子，我的心情非常难受。

中午回到家里，母亲因我几个月没有回来特意做了鸡蛋捞面条。当我喊父亲吃饭时，父亲说我歇一会儿，你们先吃。他在院里小板凳上坐着，一支一支地抽着两毛钱一盒的芒果烟。也许在哀叹命运的不公，也许是在想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我走到父亲身边，悄悄地说：“爹，您别干了，下午我替你干。”父亲看了我好一会儿，说：“你刚下学，没干过苦力活，你干不了。”我说：“我下午就去试试，干不了再说。”父亲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那天，父亲吃了三大碗捞面条。

下午，父亲领着我就去了村口粮站，给干苦力的负责人简单沟通后，我就开始了我的苦力经历。当时，我175公分的身高，体重116斤，身体相对单薄，我第一次抬麦包时，真的是很吃力，杆子压的肩膀死痛死痛的，两腿发软，难以站立，满脸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滚落，双眼被汗珠刺激的睁不开，我咬咬牙，告诉自己，为了减轻父亲的痛苦，一定要坚持下去。我颤颤巍巍地把第一包抬到磅秤上，当时过秤的是粮站一负责人的女儿，和我年龄相仿，穿着连衣裙，人还算漂亮，她看到我吃力的样子，捂住嘴偷笑，这一幕深深刺痛了我，我心中暗暗发誓：“这只是暂时的，以后我不会一直干苦力活。”

干苦力活最脏的是灌包，也就是把粮仓的小麦装到麻袋里，然后去过秤，粮仓没有风扇，闷热无比，在里面待几分钟就汗如雨下，何况还要把混有尘土的小麦灌进麻袋里，灌包时两人一组，一人撑包，另一人用手和胳膊猛地一扒拉，麻袋就装了一大半，然后另一人再用大木掀装满，在那个环境下干上两个小时，两个人能灌60包左右。但里面尘土飞扬，把人呛里受不了，浑身湿透了汗水，我的运动背心能拧出半盆水来，特别是汗水长期浸渍大腿根部，又痛又痒，十分难受。

干苦力活最轻松的就是封包，就是把过秤标好的麻袋封口。缝包针很大，像个锥子，中间有个缺口，可以带上麻绳，然后一针一针地把包口封起来。我学了不到5分钟就学会了，其他老师傅为了出活，简单缝12针，不够严实，小麦偶尔有侧漏现象，我就多缝了3针，又密又实又好看，师傅们都夸我心灵手巧。

干苦力活最累的就是装车。粮食经灌包、过秤、封口、码包，最后要装车外运，司机把车开进场地，就开始抽烟、喝茶、聊天，好不悠闲。当时，我很羡慕。但最累的还是我们，两个人抬着包放到另一个人肩上，然后这个人扛着包沿着踏板装到车上，车上两个人再摆放好。开始时我是在车上摆放包，相对轻松，那时年轻，自尊心强，怕干轻松的活被人说，我就尝试着扛包。开始时扛包非常吃力，整个麻袋压在肩上，最难受的是腰部，腰压的直不起来，非常的痛，当时真想把粮包摔下来，又想到父亲的痛我坚持下来了，我记得一天最多扛过260包。师傅们都说我能吃苦，将来能干大事。一天干下来，累得我腰部疼的像断了似的，晚饭也吃不下，睡一觉略有好转，第二天又坚持干。

看到我和师傅们如此辛苦，我琢磨着能不能想点办法减轻他们干搬运活的痛苦，节省点体力。我就用架子车下盘做了一个简单的手推车，把装好的麻袋推到过磅点。师傅们不用抬着麻袋走20多米了。为了减轻扛包的痛苦，我利用杠杆原理做了一个类似跷跷板的装置，把麻袋放到装置的一端，另一端两个人同时上去踩，粮包轻松就到车上了。师傅们都夸我爱动脑、点子多，以后会有出息。

到了8月13日，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了，我考上了本省的一所大学，当时考上大学就意味着吃商品粮，跳出了农门。但在没有开学之前，我仍然坚持在粮站干苦力活，当时嘲笑我的那个女孩得知我考上了大学后，偷偷地给我倒了一杯凉开水，当时我心中真是五味杂陈。

 一眨眼，开学的日子已经临近。到9月8日，我在粮站干了59天，工资结算后，领了213元。当时国家干部的工资每月也就是70多元。我非常有成就感，父亲不再为我上大学的费用而发愁，父亲也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父亲语重心长地说：“好好读书，以后不能再干苦力活啦！”

之后，我又在粮站干了两个暑假的苦力，虽苦虽累，我都坚持下来了。每每回想起这一段经历，我都有难以诉说的酸楚。由于当时身薄力不全，过度劳累落下了腰椎间盘突出的毛病，偶又发作、痛不欲生。我的工友因过度劳累也都过早去世，大都没有活过70岁。有的人说感谢苦难，我真的不以为然。

由于这段干苦力活的经历，我对粮食搬运特别关注。后来，我参加工作了，一步步从科员干到乡长、书记、局长，每到夏收季节，我都会到粮所看一看，看到现在粮食从收获到装袋、过磅、封口，再到装车运输全都实现了机械化，深感祖国的发展变化日新月异。我在心里默默告诉父亲，岁月静好，如您所愿，梦想成真。
（作者系中共汝南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县委老干部局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