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厂：先師跋稱蔣壽《拜石圖》"奇趣逸出"

     壬午(2002)歲末，專程赴上海主持召開第二屆"洪丕謨書畫文化研討會"。期間正趕上藝術品秋拍，會後一連跑了好幾塲拍賣會，並且在工美拍得了一柄蔣壽的《米芾拜石圖》（另面馨之《隸書》）。

    《拜石圖》扇面正中是一整块湖石立在草叢之中，空靈剔透，玲瓏奇巧。用筆純以水墨，用墨色在扇面上的奇特變化，表現出石質蒼老瑰異。湖石右邊的米芾匍匐在地，對著湖石三叩九拜。人物側面頂冠，博衣寛袖，一副虔誠模樣。人物的身邊和身後仍以雜草作烘托佈景，顯出幾分蕭疏。畫上署題頗合畫意："一拳之石，別具秀態；米且拜之，我試畫之。"上款"浩然先生大雅之屬"，創作年月"戊子秋仲"，落名"古越蔣壽"，鈐印"蕺山摹古"朱文。畫的氣息在清末民初，這期間的"戊子"有清光緒十四年（1888）和民國三十七年（1948）。"古越"浙江紹興的別稱，"蕺山"是紹興的歴史名山。署款書法遒勁沉鬱，墨沉勢厚，與畫中湖石頗相一氣。先師在畫款之左題跋："米芾拜石，奇趣逸出，洵妙製也。"

     拍賣公司據"大典" 《中國美術家人名辭典》提供了畫家簡介，云："蔣壽［清］號鶴年，金山（今屬上海市）人，工花卉翎毛。""大典"云資料來源是" 《芥子園畫傳》"，遂翻閱之。果然在《畫傳》第三集《花卉翎毛》卷找到蔣壽八幅花鳥草蟲作品，署款鈐印分別是：無款，蔣壽印（白文）；金山寉‌年蔣壽寫於申江客次，蔣壽印（白文）；

寉‌年，壽印（白文）；金山蔣壽，壽印（白文）；疎影橫斜  壽作，蔣壽（朱文）；

寉‌年，蔣壽印（白文）；曾見新羅山人小幀背摹其意  金山寉‌年蔣壽寫，壽印（白文）；仿白昜山人法  蔣壽寫，壽印（白文）。款印無"古越蔣壽"款和"蕺山摹古"印，書法亦不是很貼近，是故難以確定"大典"所據《芥子園畫傳》之"金山寉年蔣壽"与箑上"古越蕺山蔣壽"是同一人。但"古越蔣壽"典籍史料暫查不得，除此箑上《米芾拜石圖》，拍賣記錄再亦查不到，所以暫祇能按"佚名"對待了。"金山蔣壽"的畫時有投拍，嘗見一個標的兩屏《博古圖》，其中一屏署款："光緒十二年嘉平月，鶴年蔣壽作。"鈐印"壽印"白文。光緒十二年是西元1886年。另具一頁水墨山水《策杖訪友圖》便面，署款："辛印冬日，蔣壽。""辛卯"是1891年，即光緒十七年。

     臆斷一下，是否箑上"古越蔣壽"原籍古越（紹興），為開拓發展，北漂流㝢金山（上海），之後便署名"金山蔣壽"。至於署款"寉年"，是否畫家㝢居金山時期才冠上的亦未可知。箑上署名"蒋壽"因扇面位置局限，略收斂𧫴嚴；《畫傳》"蔣壽"是屏幅，稍放逸疏率。有變化當屬自然。

    "米芾拜石"的素材來源於史料記載：米芾出知連水時，得地利之便，搜羅不少太湖石。有次米芾搞到一塊太湖黿山的大石，色澤清潤，層巒疊嶂，嵌空玲瓏，洞壑皆備，喜得米芾手舞足蹈，立刻題為"洞天一品"。每天早晨起床，端正冠服，先對此"洞天一品"行三跪九拜大禮，然後才開始一天的生活與工作。米芾拜石的情景，後來被人繪成圖畫流傳下來。米芾愛石是出了名的，有次宋徽宗召米芾寫一幅大屏條，指著禦案上的端硯叫米芾使用。書寫完畢，米芾捧著硯臺下跪請求說："這方硯臺經過我的污染，不可以拿它到皇上的書房裏去了。"皇帝哈哈大笑米芾的癫，就把這方端硯賞賜給了他。米芾的癲名可見一斑。

    箑上另面是生拙的隸書七言絕句：

     酒𢓭深知百感牽，於今吾也學禪然。

     前身應作長空月，詩劍傲吟五十年。

     

    詩左暑款："浩然囗囗正腕，己丑夏仲，馨之。"鈐印"馨之囗囗"椭圓形朱文。詩未見出處，"馨之"亦不識。

    書法隸中帶行楷的施筆，有拙涩感，行草款字亦然，但有些字略失章法，稍乏雅美之氣。

    扇骨值得一說，兩片大骨為沙底留青隸書，刻的唐人孟浩然《洛中訪袁拾遺不遇》五言絕句。每根骨长刻兩句，分別是：洛陽訪才子，江嶺作流人。仲春月。"又"聞說梅花早，何如此地春。仲仁刊。""仲春"未冠哪一年，是否依箑上書畫署年號？"仲仁"查不得名頭，但拍賣會時或有仲仁款的刻扇骨流布。

     2024年11月20日於空厂夜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