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井台旁的梧桐叶落了十八回,我仍记得父亲扶着木犁在田埂上的背影。那道佝偻的弧线像极了木犁的弯梁,被岁月和日头打磨得发亮。

初春的冻土还硬得硌脚,父亲总在天没亮透时就下田。木犁铧破开冻土的声响,混着老黄牛粗重的喘气声,成了我童年最熟悉的晨曲。他的手背上结着厚厚的茧子,指节因为常年握犁把而变形,可一摸到犁木,就像抚摸自家孩子似的轻柔。"这老伙计比铁犁强。"父亲总这么说,"铁家伙翻的地硬,哪有木头犁出来的土松泛。"
麦收时节,父亲的木犁闲不住。他会把犁头卸下来,用麻绳捆上竹扫帚,在晒谷场上来回扫动。金黄的麦粒裹着秸秆在木犁的扫动下打着转,父亲就蹲在旁边,用布满裂口的手指挑拣混在其中的草屑。日头把他的脊梁晒得通红,汗珠顺着脖颈滚进打着补丁的汗衫,在后背洇出深色的地图。
那年大旱,村里的水渠见底了。父亲半夜扛着木犁去后山的老泉眼。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木犁与石头磕碰的声响惊飞了夜枭。等我追上时,见他正跪在泥地里,用犁头一点点挖着泉眼旁的淤泥。"庄稼等不得。"他头也不抬,额前的白发被汗水粘在脸上,"这犁挖了半辈子地,也该救救庄稼。"
如今那把木犁靠在老屋的墙角,犁木上的包浆被岁月磨得温润。每次回乡,我总看见父亲坐在门槛上,用棉布细细擦拭犁身。夕阳把他的影子投在犁木上,恍惚间,我又看见那个在田间耕作的身影,木犁破开土地,翻出带着露水的春天。 #创作挑战赛八期# #顶端2025夏日创作季# #顶端作家造星计划# #顶端精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