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 魚 ● 古野
清晨，雾气如层薄纱布幔，遮了天和地，邙山下洛河边的康店村，一律沉入了朦胧中。
鸡叫了，康大河点亮了条几上铁鳖灯，伸着胳膊打哈欠，然后忽地坐起来，急忙穿衣服，又“吱扭”开了窑门，外面凉气扑过来，促使他打个响喷嚏。
康大河走到儿子屋门口，一声一声喊叫着，催促文盛快起来！半天了，屋里灯才亮，响起了悠长的呵欠声。康大河：“我在大门外等着呢，麻利点！”又过了会儿，身着十二红的小文盛，柔眼走出了大门外，嘟囔着：“慌啥哩，还恁早，你能拣个大元宝？”康文盛说着，解开裤子，边走边撒尿。他走的是曲线，眼睛似彻底没睁开，就尿到康大河的裤腿上。康大河大声呵斥他：“鳖儿子，往哪儿尿？”康文盛嘿儿嘿儿就笑了：“我心想声音咋不对，就象雨点打到了雨伞上。”康文盛打了个尿颤，搐裤子。踮着脚，悄悄绕过一排黑槐树，竟然跑到了爹前边，靠树蹲在那。康大河黑影走近了，他猛地站起来，冷惊喊了声：“呱！”
康大河哎呀叫一声，拉住了儿子手：“差点吓掉爹的魂！”康文盛咯儿咯儿又笑了，拽着爹的手：“我给你讲个笑话吧！”康大河：“中！”康文盛：“有个人起大早赶集去，看见前边路上一黑团，以为是谁的元宝袋子丢掉了，弯腰伸手去捡拾。他没拾起来，看后边来个人，站着没有动，对那人说，看，谁的栽绒马虎帽？后来的急忙伸手抓。你猜咋？”康大河：“后边的人也抓了一手湿牛粪。”康文盛又笑了。康大河：“听谁说的？”康文盛：“老虎叔。”回答过，他又若有所思地说，“爹，这次老虎叔去西省，能给我带来好玩艺吗？”康大河：“你老虎叔给你说过没？”康文盛：“说过，诓你是狗娃儿！”康大河：“你老虎叔从不说瞎话。”小文盛挣脱爹的手，高兴地连翻了几个大车轮。康大河：“能翻几个了？”文盛：“十个吧！”康大河轻轻拍儿子：“中，比爹强，准能练成男子汉！苦药爹喝了半辈子，都为身体不老好！”康文盛：“我知道，俺外爷教我武术时，一遍一遍都说了！”
洛河滩，柳树林透出了灰轮廓，洛河闪出了亮灰色。康大河在柳树林下找块平地，习惯脚踢平了地面，头后的独辩子盘到了脖子上，然后，开始动作。康文盛学爹，欲盘头后边的辫子，一摸，只有一扎长，就罢了，然后跟爹比划着。
康大河还在认真做，康文盛却没了那耐心，脱鞋爬到了老柳树上。他朝洛河远处张望着，那里仍是雾腾腾一片。他发现树顶一个喜鹊窝，小心翼翼爬上去。突然，脚下细枝咔嚓断了，他大喊一声：“哎呀，妈！”康大河闻听了，急忙停动作，焦急地柳林里喊：“咋了？是咋了？”康大河抬头树上细张望，见儿子紧搂粗枝在喘气。康大河吆喝：“快下来！”康文盛悄悄滑下了，穿上鞋，感慨说：“好险啊！”康大河说：“出个啥好歹，你娘能饶我！你爬上头弄啥哩？”康文盛说：“上边有花喜鹊窝，我想看看鸟儿咋睡觉！”康大河说：“来，跟我学太极拳！”
康大河又开始了打太极，儿子又后边瞎比划……康大河收了功，凝视着突兀的神龟山，许久了，长声发出叹息。康文盛说：“你看着那山叹啥气？”康大河说：“把神龟山买下来，上几辈人的愿望啊！”康文盛眨巴眼说：“上边又没人住，多给点钱就行了！”康大河抚摩儿子的小脑袋说：“哪能恁容易？走，收鱼去！”
沙滩软软的，留下两行脚印。康文盛问他爹：“咋喜欢上钓鱼了？”康大河答：“修心养性哩！”他没说小时侯是个病秧子，父亲放开让他学太极拳、钓鱼，练他身和心的。康文盛说：“你钓鱼怪，我看人家拿长竿，你把线绳扔河里！”康大河说：“我这才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啊！头天微黑时，鱼钩上插鱼饵，甩入河的回流处，一头栓在木橛上，清早请拾鱼了。”康文盛说：“你老捣蛋，净是诳人家鱼哩！”康大河蹲到了洛河边，木橛处解鱼线，徐徐岸边拉。康文盛手端下巴，安静地观看。许多鱼线上，都有被钩的一条条鱼，扑扑甩甩欢实实的。康大河小心翼翼去了钩，母鱼和小鱼，重新放河里。大鱼，才扔河滩草地上。
康文盛问：“爹，有些鱼咋又扔河里了？”康大河说：“母鱼肚里有孩子，小鱼太小没长大，若是吃它们，以后大鱼少许多。”康文盛说：“原来是这样！”康大河说：“老话能干子孙活儿，不吃子孙饭！”文盛嘴里感觉有意思，也学了遍爹的话。康大河说：“弄柳树枝串鱼！”
鲜艳艳的大太阳，似只熟透的大红果，东山凹里涌动着，懒洋洋地爬出了。即刻，河面上忽闪起光箭，千支万支满河的金。神龟山上，朱家祖莹的柏树林，也披上橙金色。洛河上，页页白帆张扬着，亦溶入一派辉煌中。几条红尾巴大鲤鱼，康大河串到了柳条上，递给康文盛，说：“先回吧，吃了饭快去学。这些鱼，让厨师先放大盆里。”
康文盛提了鱼，跑着走了。他的心里，还在想着爹讲那放母鱼小鱼的话语。
说明：有文友多次反映，也写康百万者，有变法抄袭吾文者，当得以实证吧！
作者简介：古野，原名张鑫琦，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大学毕业，部队上从事新闻工作并业余文艺创作。著有长篇小说《河洛沉梦》、《神州甲富康百万》、《拯救温情》和小说集《神戏》、《丽人行》、长篇散文《史说大商康百万》、电视连续剧剧本《康百万庄园》、散文集《河洛圣地》等，在《人民文学》《中国作家》《莽原》多种刊物上发表过中短篇小说、散文等多种作品，有作品入选《中国著名作家作品选》《中国实力派作家精品概览》。作品获过《中国作家》优秀作品奖、中国法制文学中篇小说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