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是一面多棱镜,折射出不同时代的光影;文学,则是一支妙笔,勾勒出千百年间的人间百态。白居易的《长恨歌》与马伯庸的《长安的荔枝》,虽跨越千年,却都围绕着唐玄宗与杨贵妃的故事展开创作,在历史与文学的交织中,引发人们对于人性、权力与文学表达的深刻思考。
白居易的《长恨歌》以宏大的叙事笔触,讲述了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悲剧。诗歌前半部分,诗人毫不留情地描绘了李隆基的荒淫无道:“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将帝王沉溺于温柔乡,荒废朝政的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然而,随着诗歌的推进,笔锋逐渐转向对二人爱情的细腻描绘,“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这种对爱情的深情歌颂,使得诗歌的批判性在一定程度上被削弱。杨玉环身处后宫,在皇权的绝对统治下,她的“爱”更多是一种无奈与被动的选择。她的命运从被选入宫的那一刻起,就不再由自己掌控,即便内心有不满与挣扎,也只能将真实情感深埋心底,展现出的“爱”不过是在高压环境下的生存姿态。从历史的角度看,这种将帝王荒淫粉饰为爱情的书写,模糊了权力腐败的本质,削弱了对封建统治阶级腐朽的批判力度。
而在《长安的荔枝》中,作者以小人物李善德为主角,围绕“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历史典故,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荔枝运输大作战”。故事聚焦于李善德为了完成将荔枝从岭南运往长安的任务,绞尽脑汁、四处奔波,期间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深刻展现了底层百姓在权贵需求下的艰难处境。然而,作品中也存在值得商榷之处。故事更多地停留在展现小人物在困境中的求生挣扎,而对于杨贵妃以及背后权贵阶层的批判力度稍显不足。诚然,我们不能苛求李善德拥有海瑞、包拯般的勇气与觉悟,让他公然对抗权贵、为民请命,这样的设定不符合小人物在当时社会背景下的生存逻辑。但作品在叙事过程中,对杨贵妃的描写过于轻描淡写,仅仅将她作为荔枝需求的源头符号化处理,未能深入挖掘权贵阶层的奢靡生活对普通百姓造成的巨大伤害,使得作品对社会现实的批判深度有所欠缺 。
无论是《长恨歌》还是《长安的荔枝》,它们都是特定时代下文学创作的产物。《长恨歌》诞生于唐朝,当时的社会文化氛围以及诗人自身的情感诉求,使得作品在批判与抒情之间寻求平衡;而《长安的荔枝》创作于当代,作者试图通过小人物的视角,以幽默诙谐的方式再现历史,但在这一过程中,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淡化了对权贵阶层的批判。历史文学的创作,应当在尊重历史事实的基础上,把握好情感表达与批判力度的平衡。既不能像《长恨歌》那样过度美化帝王的荒淫之举,也不应如《长安的荔枝》般对权贵阶层的问题浅尝辄止。
历史是一面镜子,文学则是映照这面镜子的光芒。希望未来的历史文学创作,能够以更深刻的视角、更有力的笔触,展现历史的真实面貌,让读者在感受文学魅力的同时,也能从中汲取对社会、人性的深刻思考,让历史文学真正成为照亮现实、启迪未来的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