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茂斌自传小说《五斤的童年》197（南漳之行）
四爷走的那天，风裹着寒气往人衣领里钻。我攥着他袖口不肯松手，棉裤膝盖处磨出的毛边蹭着他军绿色的裤腿——那是他当年打仗时留下的旧物，洗得发白却还挺括。"四爷，下次回来多住几日，再给我讲打鬼子的事。"我仰着脖子看他，睫毛上凝的霜花掉在围脖上。他粗糙的手掌在我头顶揉了揉，喉结上下滚动着，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中，五斤，四爷记着哩。"
四爷从元庄街坐上班车回老河口了，临走时他隔窗挥的手还悬在半空，像村口那棵老槐树伸出来的枝桠。
年冬天我捧着双百分的成绩单往家跑，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心里却烧着团火。爷爷正蹲在灶膛前添柴，火星子噼啪溅在他蓝布棉袄上。我把卷子往他膝盖上一摊，他眯着眼凑到油灯下看，花白的胡须跟着笑容颤巍巍地抖。"中！不愧是我老王家的娃！"他从上衣袄布袋内摸出把三寸长的桃木梳"来，给爷爷梳梳胡子。"
那把木梳划过他半尺长的胡须时，总能带出些细碎的故事。"放假了，爷爷带你和你小叔去你奶奶娘家。"他指着墙上泛黄的老照片，"那边的山啊，高得能戳到云里头，林子里有狼，有狗熊，还有长着金翅膀的野鸡。"我缩着脖子往他怀里钻，棉鞋蹭得灶膛边的灰簌簌往下掉。"怕啥？爷爷拿杆老猎枪，当年在山里打过野猪呢。"他捋着胡须的手顿了顿，指节上的伤疤在油灯下泛着淡粉色。
腊月十六那天，天没亮我们就摸黑去元庄街坐早班车去邓县。汽车吐着白气驶过来时，爷爷把我和小叔的棉袄又紧了紧。
坐汽车到邓县下车后我们去邮政局找爹爹，日头正晒得窗台上的积雪往下滴水。爹爹往我们手里塞了三张汽车票，票面上"襄樊"两个字被磨得发毛。"先到襄樊住一晚，明早再转车去南漳。"他说话时，热气在眼镜片上凝成白雾。因当时元庄街没有直达南漳县的班车，只好先坐到邓县，提前让爹爹买好去襄樊的汽车票。
傍晚到襄樊汽车站时飘起了细雪，爷爷领着我们往江边走。汉江在暮色里泛着青灰色，浪头拍打着石堤，溅起的水珠落在爷爷的棉帽上。"看，那就是当年刘备奔樊城的渡口。"爷爷指着江面上漂着的木船，棉手套上的破洞漏出冻红的手指。爷爷把猎枪往肩上颠了颠，胡须上挂的霜花落在围脖里："对喽，当年诸葛亮火烧博望坡，夏侯惇带的十万兵就从方城县博望坡败走的。"
曹操大怒，又命大将曹仁进军新野。
江风卷着水汽扑过来时，我看见爷爷的眼睛在路灯下亮了亮。"曹仁进新野那天，城里连条狗都没有。他不知道诸葛亮用了空城计"他用袖口擦了擦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映着江面上飘过的帆船，"半夜里火一烧起来，曹军踩死的比烧死的还多。后来曹操亲自带兵来，刘备才带着百姓往樊城撤......"远处传来轮船的汽笛声，惊飞了芦苇丛里的水鸟，翅膀扑棱棱的声响混着爷爷的话音，落在江心翻涌的浪头里。
回旅社的路上，小叔攥着爷爷的猎枪不肯松手，枪筒上的铜箍在雪夜里闪着光。爷爷的胡须上又结了层霜，我伸手去够时，他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江岸："看，那就是当年刘备屯兵的地方。"雪粒子落在他胡须上，像撒了把碎盐。我缩着脖子往他身边靠，听见他低声念叨："一晃多少年了，这江还是这么急......"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四爷和爷爷都站在江边上，四爷手里攥着枚手榴弹，爷爷的猎枪正对着江心的帆船。江面上飘着金红色的火光，把他们的影子映得老长老长，就像村口那棵被雷劈过的老槐树，根须扎在泥土里，枝桠却伸到云里头去了……
简介 ：王茂斌，1954年生，医师，河南省邓州市人，现居南阳市宛城。
1985年荣获河南省原邓县《青年自学标兵》称号，1997年获得南阳市第六届自然科学优秀论文《叁等奖》，2022年荣获《星光杯》全国诗歌大赛″优秀奖"。
2024年荣获《春光杯》中国散文网散文大赛”叁等奖”。
河南省邓州市汲滩镇河口村《王氏家谱》主编，河南省邓州市王营王氏文化园发起人、组织人。现为河南诗词学会会员，南阳诗词学会会员，南阳市宛城区作家协会会员。
行医五十年，自创一套独特的专治男女不孕不育症体系，患者遍及全国12个省市及国外地区，《南阳晚报》《南阳日报》《河南科技报》《河南经济报》河南《青年导报》《南阳电视台》《河南电视台》均报道。
可在百度或头条找河南省南阳老中医王茂斌，了解详情！
声明：本文是原创作品，不得剽窃和抄袭，如发现剽窃和抄袭者要追究其法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