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只汝瓷碗

赵文献

 

文昌寒夜雪纷扬，半世贫寒一念彰。

莫道命途皆已定，青瓷碗底见炎凉。

 

清朝末年，汝州城里寒风刺骨，年关的喜庆与贫苦人家毫无干系。王三荒蜷缩在破庙角落，望着空无一物的灶台，满心绝望。他自幼父母双亡，靠打零工勉强糊口，偏偏这年灾荒不断，连最后一点存粮都已耗尽。大年三十的夜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阖家团圆，他却饿得头晕眼花，万念俱灰之下，拖着虚弱的身子走向城东南角的文昌阁，打算用一条破布腰带结束这苦难的一生。

 

文昌阁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王三荒刚把腰带挂上横梁，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一个黑衣人影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怀中紧紧抱着一个锦盒，盒中隐隐透出幽蓝的光。那人见到阁中的王三荒，惊恐地叫了一声，手一松，锦盒重重地摔在地上。盒盖弹开，一只天青色的瓷碗骨碌碌滚到王三荒脚边，而黑衣人早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王三荒拾起瓷碗，借着微弱的月光端详。这碗质地细腻，釉色温润，如雨后初晴的天空般澄澈，碗壁薄如蝉翼，上面还布满了细密的冰裂纹，碗底刻着“奉华”二字，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贵气。他虽不懂瓷器，但也知道这绝非凡品。想着家中奄奄一息的饥饿，他揣起瓷碗，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城里走去。

 

至盛德老店是汝州城里最有名的古玩铺子，掌柜陈德茂半生浸淫古董行当，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此时，他正准备关门过年，忽见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汉子闯了进来。当王三荒将瓷碗轻轻放在柜台上时，陈德茂的手猛地一抖，老花镜差点滑落——这分明是失传已久的汝窑珍品！汝窑乃宋代五大名窑之首，专为宫廷烧制，釉色独特，存世极少，历代都被视为稀世珍宝。他强作镇定，眯起眼睛，装作漫不经心地说：“这不过是个普通的旧碗，算你五十两银子，够你买些粮食度日了。”

 

王三荒从未见过这么多银子，看着白花花的银锭，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颤抖着双手接过钱袋，千恩万谢地离开了。陈德茂望着王三荒远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立刻关上店门，小心翼翼地将瓷碗捧进内室。

 

第二天一早，至盛德老店门口排起了长队。扬州来的大瓷商赵万贯听闻消息，连夜快马加鞭赶来。他捧着瓷碗，眼睛发亮，声音都激动得有些颤抖：“这开片如鱼子，釉色似天青，正是汝窑中的极品！八百两银子，我要了！”陈德茂心中狂喜，表面却推辞了一番，最终“勉为其难”地成交。

 

几年后，赵万贯带着这只汝瓷碗远渡重洋，参加巴黎的一场拍卖会。在激烈的竞价声中，这只小小的瓷碗最终以八千两白银的天价成交，轰动一时。消息传回汝州，人们纷纷感叹命运的无常：王三荒用这笔钱置地盖房，娶了媳妇，过上了富足的日子；陈德茂开了多家分店，生意越做越大；赵万贯更是声名远扬，成了富甲一方的大商人。

 

一只小小的汝瓷碗，改变了三个人的命运，也见证了人间的百态炎凉。时至今日，汝州的老人们仍会在茶余饭后，讲述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感叹世事如棋，命运难测，同时也让“纵有家财万贯，不如汝瓷一片”的俗语代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