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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太昊陵庙会谈民间信仰文化的当代传承
中国社会科学网
2025-06-10 18:50:50

民间信仰是一种通过地方习俗、节庆、仪式及各类神话叙事来表达集体记忆的文化载体,在中华民族的文脉传承与赓续中蕴含着独特的文化基因和精神气质。在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接续互渗、地方礼俗与国家制度并置互鉴的新时代语境下,民间信仰作为中华文明基因库的活态载体,已成为当下中华文化“多元一体”建构格局中的一面微观镜像,在多重光谱中映射出了中华民族数千年的厚重历史及社会伦理与人文价值观。事实上,作为中华文化遗产和精神标识的重要组成部分,民间信仰承载着保护传统文化基因、活化传统文化形态的独特价值。

太昊陵庙会的田野叙事

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太昊陵庙会作为一项根植于乡土社会的传统民俗活动,已成为以地方性传统知识进行当代化表达的典型案例。太昊陵素有“天下第一陵”之称,是为纪念我国古籍中所载“三皇之首、百王之先”的伏羲氏而兴建的。作为文化记忆的物化形态,太昊陵焕发出中华文明在历史演进轨迹中淬炼出的庄重气度和厚重底蕴。与陵庙之内祭祀仪典交相辉映的是陵庙之外处处可见的民间烟火,自农历二月二至三月三的庙会可谓热闹非凡、景象丰盈,使神圣空间与世俗生活的边界消解在咫尺之间。不难发现,在这个空间结构中,民间信仰以仪式、空间、叙事为经纬交汇起地方民间文化的生存轴线,看似平平的文化事项却足以照见中国传统文化在当代社会中发展的一隅。

例如,在民间信仰文化中,祭祀伏羲的仪式舞蹈“担经挑”(亦称“担花篮”)表演风格鲜明,舞者肩挑龙、狮、虎等式样的竹编花篮起舞,缠绕交尾的舞步隐喻着原始社会最本质的崇拜,成为华夏始祖崇生文化的活态展演。这种符号体系并非以静态的历史遗产延存,而是表演工具、身体行为在周期性仪式展演中被不断地重构与再构,使之在历史空间中成为维系身份认同、社会认同和文化认同的纽带。同样,淮阳泥泥狗的历史由来源自伏羲女娲“抟土造人”传说,在以人祖猴、双头兽、十二生肖等多种造型为代表的轮廓上彩绘生殖符号和纹饰图形。回溯过往,泥泥狗最初作为守护伏羲人祖的“灵狗”,在民间信仰的世代加持中被赋予了象征人类繁衍的图腾意义,其构造与图色蕴含了阴阳互补的中国哲学观。立足当下,“吉祥永续”的现代寓意已成为一种热爱自然、敬畏生命的时代符号,被赋予了产品设计的现代美学观与创新意识。

民间信仰文化的传承路径

在民间信仰文化中,无论身体记忆,抑或符号叙事,均是文化传承机制的解构利器,也是进行知识再生产的活态基因。这种民俗事项不仅拓宽了民间文化在表征层面的阐释空间,其隐喻的生命繁衍哲学观也引发了学者对中华原始文明符号的深度思考。在此,把社会学家费孝通的“差序格局”理论嵌入民间信仰研究,将在民间文化参与的“核心—边缘”圈层结构中呈现出清晰的阐释维度。以非遗传承人、民间艺人为对象的核心圈层遵守仪式规程与民俗禁忌,以专家、学者为对象的中间圈层关注事项表述与理论阐发,以行人、游客为对象的边缘圈层注重景观消费与文化体验。这种以圈层理论为架构的逻辑体系为民间文化的代际传承带来了新的思考与启示。

因此,民间信仰文化的当代传承应被给予新的实践理念和实践路径。例如,政府部门搭建文化遗产保护平台以提供制度势能,高校与科研机构提供理论支撑以注入知识动能,非遗传承人与民间艺人主导文化实践以维系文化本能,访客具身参与文化事项以创造经济效能,形成多方跨界交互的“文化传承共同体”。在当代新语境之下的文化空间建构中,不同职业身份的群体对话为民间信仰文化传承提供了多元视角,运用文本融合、范式借鉴、结构互嵌的多种方式参与其中,成为实施地方性知识再造行为的关键进路。尤其在历时、共时交织一体的文化遗产传承中,不同群体的角色互拟打破了传统概念下的框架设定。这不仅强调传承群体具备“在场性”的文化洞知,还要求引入大数据、三维建模、虚拟现实、增强现实等网络技术来提升数字化传播能力,在创造“数字空间”的基础上突破传统的物理边界,拓宽文化传承的时空维度。

民间信仰文化的时代内涵

民间信仰是一座映射历史文化缩影的资源宝库,也是一面窥见社会、民俗、宗教、语言等相关元素生成机理的显在透镜。从文化基核层面来看,民间信仰在符码编织的深层逻辑上保持了接续性、稳态性特征,所持有的结构基底是带有源头性、接续性的母体文化。但同时又在时间流动中表现出文化内容、形式重构的变迁现象,在历史轴线上留下了不断自我建构的生长轨迹和量变曲线。换言之,民间信仰文化既在“去语境化”过程中消解了传统的生存空间秩序,也在“再语境化”过程中建构新的生存空间结构。因此,民间信仰文化的当代传承应被赋予新的时代内涵,注以新的意涵解读。

事实上,文化遗产的流动性、再造性、活化性特征,成为消解地方与全球、传统与当下二元对立边界的关键要素。通过将编码、解码体系嵌入民间文化的建构、解构、再构过程研究,将编织出一个承载广博文化的“开放文本”。这不仅为揭示民间信仰文化传承的内在构成机理提供认知范式,也将在活态基因的提炼中促进地方性知识的再生产。对此,有必要进一步提炼民间信仰所嵌合的普适化社会价值,用于现代文化的大规模赋值建设。尤其,在民间信仰的文化符号提炼中,从符号的原型意象出发,拓展至由符号转喻而生成的衍生体系,再升华至体现人类文明共同价值的超符号体系,使之在传统文化基因与动态文化语境的二元融合中实现当代符号的塑形。此外,民间信仰需要通过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路径实现经济价值再造,即从“文化遗产”升格至“文化资源”,再升维至“文化资本”,并在“文化资本”“社会资本”“经济资本”的同频共振中形成互进关系,使之助力文旅融合、乡村振兴等国家战略。

总之,站在文化遗产当下传承的历史节点回望,民间信仰传承需要建构一种延存活态基因的可持续发展生态。民间信仰的当代传承是一场民间文化主体重构的范式革新,既要在回望历史与把握当下的互视中纵贯古今,又要在国家制度与民俗活动的互动中寻找动态平衡。民间信仰文化在生生不息的传承中注解着文化自觉的多元性与统一性,在传统与当下、官方与民间深度对话的协同实践中走出民间文化传承之路,勾勒出一幅生动美丽的中国民间文化图景。

(作者系周口师范学院校长、教授)

来源: 中国社会科学网
编辑: 项江涛报纸 张赛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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