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民航

母亲说我小时候很皮。这话一点儿不假。爬树、跳墙、下河摸鱼是家常便饭，自制鞭炮吓人、在田间小路上设陷阱等恶作剧让我“声名远扬”。大人们提起我的“光辉事迹”气得牙痒痒。

在20世纪90年代初的偏僻农村，大人们被牢牢束缚在田地里。精力旺盛的男孩在没人管的情况下，总能制造令人意想不到的麻烦。那时候，离家300米外的敬老院里住了很多腿脚不便的老人。我和小伙伴们经常去玩耍，听到大人们称呼这些老人“老张”“老梁”，也学着叫，叫完大笑着逃走。直到一次我嘲笑一位双腿残疾的老人时被母亲看到，当场被母亲教训。至今，我仍记得当时母亲说的话：“孩子，如果是爸爸妈妈老了走不动了，你想看到我们被别人这样捉弄吗？这位老人是为了救跟你一样大的孩子才失去双腿的。你这样做，还是个好孩子吗？”当时的我还未上学，不懂得什么道理。但我知道，我不愿意自己的亲人被捉弄。我在母亲的带领下，到敬老院挨家挨户上门认错。从此，村里少了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王”。后来，我领着小伙伴们到敬老院听老人们讲故事，带着自制的小水桶浇水，帮他们收拾小菜园。老人们也拿出舍不得吃的糖果分给我们。有人说：“善良像一粒粒种子，播撒进土地，开出最美的花。”我想，善良是母亲教会我的最好品格。

在那个年代，我们村不富裕，情况好点儿的人家能够养头牛，全村只有一两台黑白电视机。村民在门口、路边经常会见到乞讨的人。遇到乞讨者，母亲总会给他一个或半个馒头，从不呵斥驱赶。“都是苦命人。若无难事，谁愿颠沛流离、挨饿受冻？能帮一点儿是一点儿吧。”

有一天傍晚，母亲准备做饭，让我去地里割点儿韭菜。我蹬上“二八大杠”就出发了，远远看到一名妇女在我家红薯地里掐红薯头，大声喊：“你怎么偷我家东西？放下东西赶紧走。不然，我就喊我家大人了。”30年过去了，我早已不记得她的模样，但仍清晰记得她说的话：“家里没吃的，做点儿菜吃。你要不愿意就拿走吧。”年少的我只知道母亲经常教育我不能偷、不能抢，自己家的东西当然也不能被别人偷。于是，我费尽力气把地上那一堆红薯头搬上自行车带回家。本以为母亲会表扬我，结果母亲一番话令我后悔不已。母亲说：“这么多红薯头，她肯定掐了很长时间。这对咱来说不算啥，但对她来说可能是一家人几天的口粮。你如果想明白了，就赶快给人家送过去吧。”遗憾的是，当我火急火燎赶回去时，那名妇女早已不知去向。当时天已经黑透，我只能放弃寻找回了家。如果我当时能够懂得别人的苦难，不会让那名妇女忍受一个孩子的呵斥；如果我当时能够跑得快一点儿，也许就能让他们一家人不饿肚子。

母亲常说：“不求你们大富大贵，但求一家人平平安安。你们可以不做英雄，但要做善良的人。”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要怀善心、做好人。这个世界会因为多了一个善良的人而变得更加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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