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儋州东坡书院匾额(秦纪明 摄)图源 海南苏学研究会
宋慧敏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魏晋傅玄老师在他的《口铭》中说的这两句话好像是专为苏轼私人订制。
建中靖国元年盛夏,六十六岁的苏轼从海南被召回,病逝在常州,暑热加上舟车劳顿是一个方面,最根本的原因是吃了不洁的食物导致肠道细菌感染,是谓病从口入。
酿成乌台诗案的直接原因是他无视官场规则和潜规则,说话太多、太直,是谓祸从口出。如果不是多方营救,不是弟弟苏辙字字泣血的上书感动了宋神宗,苏轼当真性命堪忧。但是人类的通病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被贬惠州,山山水水在眼里,朋友、粉丝、爱人在身边,他越呆越舒服,甚至建了房子准备在这里养老。如果不言不语,闷着头将幸福进行到底,也是不错的结局。
可是,吃荔枝的幸福和满足让他来了灵感:“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晒幸福,气气你。
站在上帝的视角,忍不住心里发急:苏老师,您嘴上吃的亏还少吗?能不能不得瑟了? 果然,远在开封的章惇看到这首诗,嘴一撇:只要你过得比我好,教我如何能受得了。
宋哲宗亲政后锐意改革,章惇身为革新派的主要人物,再度执掌朝廷,首当其冲对苏轼以反对革新为借口予以清算。先是把他贬到英州,还在路上就下诏再贬惠州。没想到苏轼你在惠州如此滋润。到更艰苦的地方,更广阔的海南锻造灵魂,到那里看你还能吃什么?
苏东坡当代设馆讲学情境再现(秦纪明 摄)图源 海南苏学研究会
苏轼到了海南儋州,口水滴答,这一次是真正吃到了天涯。一顿无比丰盛的大餐来了。
吃的内容固然重要,但形式也不能少。鱼肉要庖丁来解,易牙你掌控调味和火候。食材很重要,纯净水不能少。餐具要讲究,摆盘须精致。柴火无烟,大火爆炒,小火慢炖收汁最妙。猪里脊最嫩,螃蟹鲜美数那两只大螯。杏仁浆蒸羊羔,餐后甜品樱桃煎……
酒斟满,一杯敬流年,一杯敬过往,奏响丝竹管弦,能歌的女子余音缭绕,善舞的姑娘姿态妖娆。高朋满座,你唱我和。葡萄美酒夜光杯,酒海不干醉相陪。红泥火炉蟹眼明,兔毫盏中雪浪生。 被贬怎么了?美食在前,美女在眼,三五知己,粉丝若干,海天辽阔,把酒言欢。
如果不是饥肠辘辘,苏轼一千个不愿意从梦中醒来。循着梦的路径,苏轼撑着刚刚病愈的身体,展卷提笔写下奠定他大宋第一美食博主地位的《老饕赋》。
宋朝生活美学沉浸式体验(秦纪明 摄)图源 海南苏学研究会
该文是一篇行文工整的名赋,更是李公麟名画《西园雅集》的文字版。
复刻一下苏轼写 《老饕赋》真实写作和生活遭际:“此间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友,冬无炭,夏无寒泉……” 唯一的小确幸是没有瘟疫。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没有经历就别发感慨。
自1080年被贬黄州,苏轼就长了将吃进行到底,把苦日子过甜的本事。 命运虐我千百遍,我待命运如初恋。想念的开封,想念的东京梦华,想念的眉山,想念的童年。
被贬海南,孤悬海外,晚景凄凉缺衣少食的苏轼,一丝一缕的乡愁和回忆中有美食和对生活的热爱,更有逆境中自强不息达观超然、仰之弥坚的精神海拔。让我们在一千年后一次次仰望、观照,成为后世面对逆境和挫折,保持坚定乐观奋力前行的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