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挑战赛六期#
范子平:谁怕谁
老王手中的铅笔邦邦地敲着会议桌,说,我提议,咱马上动手,封了丁圪菪这个黑煤窑,跟电管局联系,联手拆掉他们的电路,我们矿产局有这个权利!
老岳说,按说,按说,丁圪菪煤窑早该封了,开采证,没有,安全证,没有,啥都没有,那老板,丁大户,他就敢硬着来。
老李嘟嘟噜噜:真是,真是,这人也太不知好歹了,赚的钱也金满箱银满箱了,就是不购置一点安全设备,早晚得弄出大事故来。
老刘曼声细语地说,哎呀,哎呀,要说这个人,真是个头顶上长疮,脚底板流脓的货,坏透了。一年就缴那十几万块钱的税,还拖着赖着,一年他少说赚上千万。就是给矿工发那一丁点安全帽什么的,还舍不得。乱采,乱挖,早晚得出大事故。
老王说,要我说,咱们事不宜迟,今天下文,今天动手。
老岳说,只是,只是,这家伙到处上供,买通了不少人。
老李说,咱还得小心,打不着毒蛇,别又让毒蛇咬了脚。
老刘说,上几届班子,都没动他,咱也少惹这马蜂窝算了。
老王心里骂:狗肉上不得席面!但面子上还是笑微微的,因为这是矿产局的班子会,大的行动要的是班子决议,班子么,一人一票,得大家同意。他问: 丁圪菪村,有个宋大赖和侯老根打赌的事,你们听说过没有?
大家都摇头。
老王就说,那是前几年的事情了。
丁圪菪村北地,漫坡那里有一大片荒坟。村里有个光棍叫宋大赖。他在北地看树,村里一年给他三四千块钱,业余的,按说也不少。但是有一段时间北地的杨树柳树槐树总是丢失,不是锯了就是刨了。
村里说宋大赖。宋大赖说北地荒老坟闹鬼,夜里他也不敢去。
村干部当然半信半疑,在场听的侯老根弟兄俩都说不信。
宋大赖说谁敢在北地荒老坟睡一夜,他就真服气他,自己保证以后不再丢树。
侯老根外号侯泼皮,有名的好打辨,就第一个上荒老坟去睡了。那地方要说真有点恐怖,离村子有七八里地,附近没一点人烟。一大片子荒坟,几棵老柏树,上边还住有猫头鹰,偏那一天是阴天,天上连一颗星星也看不到,黑黢黢的。侯泼皮虽说也号称侯大胆,但心里也不住打小鼓,两腿直打颤,拨拉了一捧乱草垫到屁股下闭上眼睛熬时辰。到了后半夜,只听猫头鹰咕咕喵乱叫,搭眼一看,身旁的地上长出半截黑影,还正在一点点往外冒,把他吓得喊一声“我的妈呀”就昏迷过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苏醒过来,连滚带爬往家跑,一路狂呼真有鬼了,真见鬼了。
第二天上午宋大赖洋洋得意,这时就恼了一个人,那就是侯老根的兄弟侯小栓。他说:今天晚上,我再去那里睡一夜。一听这话大家全呆了。这侯小栓虽说是侯老根亲兄弟,可是兄弟俩性情大相径庭,好像不是一个爹娘生出来的。侯小栓生性腼腆,温柔,高中毕业在家劳动,种香菇大棚,从不惹事生非,外号“大闺女”。他怎么敢上荒老坟?
可是小栓说到做到,还真的到荒老坟去了。他去的时候捎去了一张凉席,还有臭臭蛋儿放在席边,是恐怕有蚂蚁虫咬,真正准备大睡一场。
仍旧是阴云沉沉,月无影星无光,天还是那样漆黑。
但侯小栓还真睡着了。到后半夜,只听悉悉簌簌的声音,他就一骨碌爬起来,一看,还是哥哥侯老根头天晚上见的那景,一个黑影正往外冒,侯小栓稳住脚步,一拳砸过去。那黑影“哎呀呀”大叫起来,侯小栓又拿起预先准备的木棒横着抡过去,那黑影可就惨叫着开了口了:“小栓兄弟,别打,我算服了你了!”原来是宋大赖!
老王说,你们说,为啥侯小栓就敢到后地荒老坟去,一下子破了宋大赖的把戏?
大家都不吭,老岳吭吭吃吃说,侯小栓真是好样的!
老王说,关键是,侯小栓心中没有鬼!
老王说:咱矿产局新一届领导班子,要树这个正气,也是一句话,只要咱心中没鬼!同意马上封丁圪菪煤窑的举手。
于是,一张张手臂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