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淮河岸边彭桥乡的麦子刚入仓,日头就像被架在火上的铁锅,烫得地皮直冒热气。种植大户余仁先蹲在田埂上,手指捻着新翻出来的土块,眼睛却扫着眼前望不到边的青纱帐——那是抢播下去的夏玉米,嫩苗儿正顶着日头往上蹿。
“老余,歇会儿吧!这都盯着一上午了。”隔壁田的农户扛着锄头路过,见他鼻尖上的汗珠子滚进皱纹里,忍不住喊了声。
余仁先头也没抬,“歇啥?麦收抢的是龙口夺食,这播下去的苗,抢的是后续的‘养’。你看看这土,旱得都裂口子了,再不伺候好,秋粮就得打折扣。”他站起身,拍拍裤腿上的土,裤腰上别着的对讲机“刺啦”响了一声,是机井那边的老张在报信。
“老余,东边机井抽水有点慢,是不是管子又堵了?”
“等着,我马上过去。”余仁先应了一声,转身就往机井跑。他这二百多亩地,麦收时靠的是联合收割机抢时间,可播完种,这田间管理就成了细活儿,容不得半点马虎。前几年吃过亏,有一年麦收后图省事,没及时浇蒙头水,结果苗出得稀稀拉拉,后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补上,产量还是掉了一大截。从那以后,余仁先就成了田垄上的“管家”,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一遍。
机井边,老张正拧着眉头看水泵。余仁先俯下身,伸手摸了摸水管,又扒开进水口的滤网,果然卡了些麦收时残留的碎秸秆。“你看,这就是抢播时没清理干净的后患。”他一边动手清理,一边念叨,“麦收抢,播也抢,但该做的步骤不能省。地要整细,秸秆要粉碎匀,不然堵了机井,耽误浇水,苗可等不起。”
清理完水管,清水“哗哗”地流进垄沟,滋润着干渴的土地。余仁先看着水流慢慢漫过玉米苗的根部,紧绷的眉头才松了些。他掏出手机,点开一个APP,上面显示着土壤墒情和气温数据。“你看,这两天温度高,墒情下降快,光靠老天爷不行,得主动上水。”他对老张说,“西边那片地墒情差点,下午安排人再浇一遍,别等苗打蔫了才着急。”
正说着,天上的云突然多了起来,风也带着点潮气吹过来。老张喜滋滋地说:“老余,要下雨了吧?这下能省点事儿。”
余仁先却抬头看了看天,又用手捏了捏刚浇过水的土,摇摇头:“这云来得急,怕是雷阵雨,下不透不说,要是带点冰雹,苗可受不了。咱得防着点。”他立刻拿起对讲机,“各片区注意,马上检查防雹网支架,把备用的薄膜准备好,盯着天气预报,有情况立刻报!”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余仁先没往屋里躲,反而冲进雨里,带着几个工人检查低洼处的排水口。“快,把那边的排水沟再扒开点,别让水积在苗根儿上!”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分不清是雨还是汗。等雨势小了些,他又踩着泥泞的地,一株株查看玉米苗,看到有被雨水冲歪的,赶紧扶正培土。
傍晚,雨过天晴,夕阳把田野染成金红色。余仁先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家走,路过村口,见几个村民正围着他家的玉米地看。
“你看老余这苗,浇得及时,又经了这场雨,长得多精神!”
“可不是嘛,人家这管理就是到位,麦收抢完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
“咱跟着老余学,准没错!”
余仁先听着,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知道,麦收抢播只是第一步,这后续的田间管理才是丰收的关键。脚下的土地就像一本厚重的书,每一个节气,每一次浇水施肥,都是在上面写字。他要做的,就是把这本书写踏实,让每一粒种子都能在秋天交出最好的答卷。
远处,他的手机又响了,是县城农资店老板杨国立发来的信息,说新到的叶面肥到了。余仁先加快了脚步,心里盘算着:明天得安排无人机来喷施叶面肥,趁着这墒情,让苗儿再“喝”饱一顿,后面的病虫害防治也得提前备货……田垄上的事儿,一桩接一桩,可他走在田埂上,脚步却格外扎实。(作者:易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