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挑战赛六期#
任秀荣要嫁给的职仁根,是许昌老九侠鞋庄的一个学徒工,没爹没娘,一贫如洗……
姊妹俩为啥要定下这门穷亲事?关键就在这个“根”字。首先,他姓职不假,可“仁根”名字中的“仁”,寓意则是“任”,再加上下面一个关键的“根”字,他的姓名已经准确无误地表明,这个姓“职”的孩子,是“任”姓的血脉。这种情况基本上都是,这一家姓职的在祖上有一代,己经后继无人了,是过继了任家的男孩,才得以延续的。再者他这个“根”字,又是现实生活中的知根知底。他是赵秀春的娘家侄儿,赵秀春又是任秀荣的亲姨妈,赵秀春一手托两家,能不知根知底吗?
职仁根也是温县人。父亲走南闯北做生意,家里温馨又殷实。他的叔叔粗识文墨,脑瓜灵光,也跟着他的父亲跑腾,记账。常言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那年的三伏天,他父亲从外地回来,便急匆匆地上了床,事后又痛痛快快吃了块西瓜,竟然把命丢了!他的奶奶破口大骂,把一切罪责都推给了儿媳。儿媳背着“淫邪”“丧门星”的名声,很快在忧郁中死去。职仁根一下子成了孤儿,也没人疼爱了。他父亲到底挣下了多少钱?只有他管帐的叔叔知道。
没爹没娘,一贫如洗的职仁根,一下子成熟了很多。他自强不息,勤劳肯干,小小年纪,就在老九侠鞋庄当了伙计。从眼下看,确实是一无所有,可任宏恩的母亲和姨妈看中的,正是他自食其力,不甘落后的未来。但任宏恩的父亲一听是这种情况,那是一头撞倒南墙上,说什么都不同意!
嫁闺女是个大事、喜事,当爹的要是坚决不同意,加上他脑子还不管用,到时候要是乱闹一气,误了大事咋办?所以任宏恩的母亲一直在寻思着,怎样在嫁闺女的那一天,能把他支的远远的……
赵巧莲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把宝,押在了儿子任宏恩身上。
1948年的五月初四,是任秀荣出嫁的日子。在她出嫁的前一天傍晚,赵巧莲带着任宏恩到街上,给他买了2个水煎包吃。任宏恩觉得很奇怪,平常哭着闹着都吃不上,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看着他一脸疑惑,赵巧莲笑眯眯地说:“只要你听妈的话,明天这个时候,妈给你一串冰糖葫芦、一根麻花,水煎包可不是这两个了,而是管你吃个饱。
对小孩子来讲,啥都没有吃的重要。一听说明天还有这么多好吃的,任宏恩就追着问是啥事情?赵巧莲把他一把搂过来,咬着他的耳朵,叽叽咕咕的还没有说完,任宏恩就从她怀中挣脱出来,拍着胸脯打包票说:“哄他还不容易,你看我的吧!”赵巧莲问他怎么做?任宏恩就是不说。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任宏没有吃饭,还是泪眼婆娑的。都说当爹的心疼闺女,可任宗芝是重男轻女,对任宏恩是一向娇惯,没有吵过、骂过,动过一指头。而对闺女任秀荣,那就差远了,常言说“抬手不打留发女”,可他不管这些,脾气要是上来,能揪起从屋里扔到屋外。现在一看宝贝儿子泪水涟涟,连饭都不吃了,这还了得?问他是咋回事?任宏恩才哭着说:他刚刚在大街上,看见了一个老太太,长得可像他奶奶,撵着看了半里路。一边说一边哭,非要去禹州看奶奶!
赵巧莲说什么也没有想到,儿子的这一手这么绝!可任宏恩这么做,也是来源于生活。
就在今年闹春荒的时候,任宏恩在河边的柳树上捋柳芽,看见黄包车坐着个老太太,脸盘、装束、体形、坐相,都与奶奶任王氏无异。“是不是奶奶来找我们了?”任宏恩一想到这里,哧溜一下落了地,撒开脚丫子就追。气喘吁吁地撵上了,也把车上的老太太吓了一跳,直到老太太操着南方的口音说:“你个小乖乖,你到底是慌啥哩?”任宏恩一听口音不对头,低头喃喃地说:“我看着你可像俺奶奶……”老太太一听是怎么回事,心头一热,马上俯下身子,给他了块糖,又摸摸他的头,亲亲他的脸。虽说是“蚊子叮菩萨认错了人”,可任宏恩心里想见奶奶的火苗,在那时候就己经点燃了……
孙子吵着看奶奶,最坐不住的是儿子。任宗芝迟钝反应慢,赵巧莲火上浇油搭腔说:“俺孩真孝顺,知道想奶奶了!今天是不行了,明天一早,我带你去看奶奶。”“不中、不中,你那小脚走不快,我要爹去,我要爹去!”任宗芝本来就是大孝子,一听儿子又选中了他,他一把抱起任宏恩说:“爹带你去,爹带你去。明天一早,咱就出门!”
其实姐姐任秀荣出嫁的事,任宏恩也蒙在鼓里。赵巧莲为啥不把实情告诉他,是因为任秀荣对弟弟太亲了,怕他一下子离开姐姐接受不了。
任秀荣对弟弟的这种“亲”,既有他们的血肉相连,也是她娘家的根脉和力量,还有她认知的“责任和义务”。在她看来,弟弟是爷爷奶奶、父亲母亲的心肝宝贝,她把竭力照看好弟弟,也当成了对祖辈父辈的又一种行孝。任秀荣对弟弟的这种责任义务,己经成了习惯,就是任宏恩长大成人、成了剧团的书记兼团长后,她见了剧团的同志也不忘嘱咐几句说:“你兄弟心直,好得罪人,你可得担当点啊!”
当天夜里,刮起了大风。赵巧莲和任秀荣都担心,要是明早大风停不下来,他们去不了禹州咋办?真是老天有眼,黎明时分,大风竟然停了,没有耽搁他父子俩上禹州。
晚上摸黑回到家,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两人立马都闹了起来。赵巧莲拿出麻花、冰糖葫芦和水煎包,任宏恩眼睛一亮,马上不哭了。他一手抓着麻花、一手抓着冰糖葫芦,小桌上的水煎包,则是俯下身子用嘴去咬的。任宗芝这时才明白,是自己被说莲花、道牡丹,哭鼻子洒泪的儿子给骗了,又看着他这样幸灾乐祸地吃,怒火忽地冲上头说:“吃吃吃,我叫你吃!”他一下子把桌上的水煎包拂到了地,举手就要打任宏恩,可他觉着没打着,儿子却倒地大哭大闹起来……
任宏恩这一哭一闹不要紧,任宗芝就是有理也没理了。他太是疼爱任宏恩了,顿时也完全变蔫了,他又心疼又后悔地说:“我觉着没有打着他呀!”“没打着他会哭成这样!你要是给他打出了啥好歹,我一辈子给你没有完!”
赵巧莲嘴上恨哆哆地说,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她偷眼看了一眼地上的任宏恩,只有她才能发现儿子诡秘地笑……
——如果说任宏恩这一次是生活中的“泪中笑”,几十年后大家李准为他演出的《石头梦》大唱赞歌,并赠书于他的“笑中泪”就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