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插柳,端午插艾”。端午已至,家家户户的门窗都插上了艾草,整个村庄都弥漫着幽馨袭人的香味。
艾草,又名萧茅,是菊科、蒿属植物,茎、枝均有灰白色丝状绒毛,多年生草本成半灌木状,植株有浓烈香气。耐旱喜光,适应性强。它与蒿草极为相似,艾草的植株高大,叶宽茎肥,轻轻一捻,苦中沁香,浓烈、纯粹。而蒿草则株矮叶小,淡而无味。艾草属茎单生黄褐色,全草可入药,是传统中药材和养生植物,性温味苦,具有温经散寒、祛湿止痒、抗菌消炎等功效。
艾草最早出自先秦《诗经》:“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的记载,全诗前后对仗工整,感情色彩层层递进,也是作者对采草人的思念之情的体现。此刻“艾”与“爱”相谐音,足见古人对艾草之喜爱。
“重五山村好,榴花忽已繁。粽包分两髻,艾束著危冠。”这是南宋诗人陆游的诗句。大诗人在端午时分,赏乡村风光美丽。端午人们有吃粽子,在发髻上面插挂艾草的习惯。这首诗于宗庆元元年,陆游时年71岁,在家乡绍兴过隐居生活,描写家乡环境和家乡端午习俗。唐宋诗人中,陆游写艾草的诗词最多,展现了他对自然生活的热爱,对宁静生活的追求和对传统习俗的尊重。
和凝的《宫词百首其一》载:“绣额朱门插艾人,羞将角黍近香唇。”屈原的《离骚》为“户服艾以盈要兮,谓幽兰其不可佩”。苏轼笔下的艾草,更是形象生动:“日暖桑麻光似泼,风来蒿艾气如薰。”春日和暖桑麻如水泼过一样,一阵暖风带着蒿艾的熏香扑鼻而来。
明代伟大医药学家李时珍的《采艾词》也题:“西楼艾纳满薰风,处处人家艾叶香。”诗中描绘了端午节悬挂艾草、空气中弥漫着艾香的场景。展现了艾草的自然美和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重要地位,以及人们对它的习俗信仰。
艾草飘香千年处,古诗韵味传今人。艾草,在诗人笔下,浸润着一行行的诗句,流传了数千年,既是一种药材,更是一种精神寄托。
在农村,艾草是一种普通的植物,山坡房前都可以看到。老家屋后的那片艾草生命力极强,一茬茬、一簇簇地扎根繁衍,蓬勃葱茏,清香馥郁。
记得小时候,老屋后的荒地长满杂草。那是1996年的洪灾,冲积的淤渣堆起的。父亲是种地的好把式,撅拚锹垒,细心拾掇,二分垴荒就捣腾出来了,父亲从三爷家捧回几簇艾草根,用粗糙的手掌一根根深埋田垄,种下一片绵长而清苦的春天。
端午节前夕,是父亲最忙碌的时候。他在艾田里弯腰挥动着镰刀,带着晨露的艾草簌簌倾倒。割完后,他总要挑出挺拔饱满的艾草,捆成一束一束,挨家挨户地送去。浓浓的艾香荡满石巷,邻居们脸上洋溢着笑容,不住地道谢。那场景,至今想起仍觉温暖。
在吴均的《续齐谐记》记载,“楚大夫屈原遭谗不用,是日 (五月初五) 投汩罗江死,楚人哀之,乃以舟楫拯救。端阳竞渡,乃遗俗也。”父亲说,端午节是为了纪念古代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也是我们中华民族四大传统节日之一。屈原为了国家的前途和命运,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投江自尽。每年五月初五这一天,挂艾草、炸油糕的习俗不仅是对屈原的怀念,更是对家国情怀的传承。
“门插艾,香满堂。”父亲把艾草绑成一把把,插在老屋门楣上,寓意驱邪避祟,保佑家人平安。端午节,插艾草、搓五线、炸油糕是我们节日重要活动之一。儿时记忆深处的节日,是母亲那黄澄澄的油糕,又圆又薄,甜糯美味。
父亲告诉我,艾草也是中国传统草药,是“天然抗生素”,属医学中的“百草之王”,有散寒止痛、祛湿止血的功效,在战争年代曾挽救过很多伤员及百姓的生命。
1934年,在红军长征途中,因缺医少药,军医常利用沿途采摘的艾草为伤员止血消炎。过草地时,许多战士伤口溃烂,军医用艾叶煮水清洗创口,再点燃干艾叶熏烤患处。虽疼得冒汗,但化脓的伤口竟慢慢结痂了。战士们称之为“艾草救命方”。
一个冬日的午后,我额头滚烫,头晕目眩。母亲见状,便从灶间取出挂在墙角的那捆艾草,将它折成几段,放入水中熬煮。水烧开时,黄澄澄的,便有一股苦涩的气味,弥漫在院子。母亲用毛巾蘸了艾水,敷在我额头上。“家有三年艾,郎中不用来。”母亲说道,“艾草能驱百病,你姥姥以前也这样给我治病。”两日后,烧果然退了。
“年来蕲艾愈奇香,入药看时似虎形。”艾草不仅是药材,还是养生食材。用跨越千年的智慧,诠释着药食同源的生命之道,传承着天人合一的古老箴言。
在夕阳下,余晖给艾叶镀上一层金色。我站在父亲修整的这块田埂上,想起南宋诗人文天祥的“五月五日午,赠我一枝艾。”看着随风起伏的艾海,忽然明白,父亲种下的不只是艾草,更是一份善良与温暖,一种对生活的热爱与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