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着文字一路跑

张亚凌

从小，我就是个“怪孩子”，不知道是因为性格内向导致木讷，还是因为口齿不清而少言，反正在哪里都恨不得把自个缩成一团，塞进别人看不到的窟窿里。世界的奇妙就是，我这个“怪孩子”遇到了“奇葩妈”——我妈才不去想什么改变性格或取长补短，她好像就喜欢扬长避短。

“这女子，不喜欢热闹。也好，心静，心静才能做好事。”一句话，我妈给我漫长的人生就把了脉。以我那性格，原本应该过灰暗无比的人生，却因了我妈，幸运与美好从不缺席。

四十八年前，民办教师的妈妈一个月的薪水是二十块钱加生产队记的工分，我们兄妹仨，还有爷爷奶奶太奶奶，一大家子的开销啊，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她却在一次赶集时去邮局给我订了《中国少年报》，一订就是好几年。也是多年后，我才意识到，别人嘴里败家的妈妈，她的灿烂在精神里，并遗传给了我。

我当时的情形换种说法你可能理解得更充分：

我是全校连同老师们在内，唯一订报纸的；

我是大家只有读语文课本时，隔几天就会有新报纸阅读的；

我是全校学生中，唯一一个目光能看见全国新鲜事的……

拥有报纸的骄傲能够冲淡我求学路上遇到的所有伤害。知道自己被疼爱的孩子，会更爱自己。知道自己享受的是独一无二优厚待遇的孩子，那种爱构筑的堡垒，什么都摧不垮。

一边读着报纸上的文章，一边模仿着写。

我是个很笨很笨的孩子，所谓的模仿不外乎换个名字换个地方换件事情，结构与思想还是人家的。小学四年级时，终于“换”出了篇像模像样的作文，被语文老师大肆表扬，还作为范文抄写在后黑板上。

好像就在那一刻，我因为手下的笔成了发光的人。只有我知道，自己借来的东西太多了，老师表扬同学羡慕时，我是骄傲又脸红。

我只想要骄傲，纯正的没有杂质不脸红的骄傲，——我得写出自己的好作文。

终于有一天，没有丝毫模仿，我的作文被老师狠狠地表扬了。老师是站在我的座位旁读我的作文。一手举着作文本，一手搭在我的肩头，她边读，边有节奏地拍着我的肩膀，一拍一拍里都迸溅着夸赞。

我不能骄傲，一定不能，这才只是个开始，我要成为“妙笔生花”的人。当老师说“妙笔生花”时我都闻到了一种甜味儿，也牢牢记住了只有用心写，文字才会像花一般绽放。

整个小学阶段，每次写作文，在别人苦思冥想抓耳挠腮时，在别人沮丧到能咬破指甲抓掉头发时，我像拥有千军万马驰骋疆场的将军，在文字里威风凛凛。

上了初中，作文里有了自己更多的思想，每次写的作文都会被李老师当范文边读边讲解——这一定是最高级别的表扬了。

李老师，原谅我将直呼您的名讳——“文波”，还有比这更富有诗意的名字吗？文字涌起的波浪？文字要掀起波浪一定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才华横溢。

在李老师的盛赞下，我好像真的笔下随时都能生出一片花海，很快发表了第一篇作文，稿费两块。三十多年前的乡下中学，一个性格内向长相平平的初二女孩，从此变得坚定又自信，不再躲躲藏藏。

也许那篇文章的发表纯属偶然，编辑们只是觉得一片阳春白雪过于单调，来个下里巴人凑个热闹活跃一下气氛，才有了它的刊登。我才不管真相如何，就此萌生了一个念头：我想成为作家！

多年后的今天，我还只是个爱好写作的语文老师，并不是家喻户晓的作家，可依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妈妈，因为文字。

在妈妈的引导下，有更多的机会亲近文字，才感受到了文字的魅力书写的美好。一路走来因了与文字温暖相拥，才会在孤单时不寂寞，失落时不绝望，既避免了很多伤害，也学会了以文学自我疗伤自我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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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愉悦微写作”分享者：张亚凌，中学语文特级教师，主编作文图书60余部，在全国各地做写作培训100余场。笔名江小鱼，《读者》等签约作家、专栏作家，渭南市作协副主席，中国作协会员。100余篇文章进入中、高考试卷及各种考卷，出版散文集13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