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当官 全家遭殃（下）

　　林建国放下筷子："好事啊，这是好事，不过……"他眼睛突然一亮，想到自己正需要一个招商项目来展示能力，于是兴奋地说："建设，要不这样，你和港商谈谈，让乡里也参股，由乡里出地皮、出政策，算是乡集体企业，政策上给你们有优惠，咋样？"

　　林建设一听，犹豫了一会，说："哥，那港商不想和政府合作……"

"二弟，"林建国拍拍他肩膀，"现在讲究共同富裕。乡里占三成，不参与管理，事还是你们做主，乡里还能帮着跑手续，给你们减轻压力。"

　　谁知，在合同签完第三个月，政策突变。那位港商突然撤资，扔下半拉子厂房工地。林建设欠了十几万借款，债主天天堵门讨债，弄的一家人不得安宁。

"哥，你一定得帮我想想办法……"腊月二十三，林建设蹲在乡政府门口，不停地央求。林建国让秘书把他拉进办公室，为难地说："二弟，不是哥不帮你，现在审计组就在县里……"

　　不久，县里分给河中乡一个教师转正指标。名单报到林建国案头时，他盯着"林建华"三个字看了很久。他知道，林建华在村小代课五年了，教学成绩不错，深得学生喜爱，学生们都叫她"华妈妈"。

"这个林建华……"他在党委会上敲着名单，"我建议换给别人……"他顿了顿，接着说："我是领导，要避嫌嘛。"

全乡的人都知道林建华是他的妹妹，也知道林建华确实符合政策。所以，林建国的讲话让大家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散会后，林建国不敢回家，一个人躲在厕所隔间里抽了半包烟。

　　为改变家庭状况，林建国三弟林建军东拼西凑，买了一台二手录像机，在镇上开了一家录像厅。开张那天，录像厅播放《少林寺》，屋里挤得水泄不通，生意十分火爆。

"哥，现在最时兴的是港台武打片。"有次家庭聚会，林建军给林建国倒酒，"哪天你来，我给你留雅座。"

　　林建国皱眉："少放那些打打杀杀的，教坏孩子。"

　　不久，一封匿名信送到了乡纪委。举报林建军录像厅放黄色录像的，引诱青少年犯罪。派出所所长老周拿着举报信来请示时，林建国正在批阅文件。

"按规定办，不用问我。"他头也不抬。

　　第二天傍晚，警车呼啸着开进河中村。林建军被带走时，录像机正放着《妈妈再爱我一次》，哀怨的歌声混着观众的抽泣。林建军国老母亲追着警车跑了几步，突然一头栽倒在尘土飞扬的路上。

"都是你！"林建军扑上来揪住他的衣领，"当个破官，六亲不认！妈这是被你气死的！"

　　丧事办得悄无声息。正值县里推行殡葬改革，要求党员干部带头火化。遗体运回家后，兄妹几个在灵堂吵到半夜。林建国一根接一根抽烟，跪在地上，流着泪说："我是领导，必须带头执行政策，你们要理解。"

"妈生前最怕火……"林建华哭得几乎昏厥。

　　凌晨三点，他叫来殡仪馆的车，谎称天气太热，先把遗体暂存冷棺。等弟妹们借来冰棺赶到殡仪馆时，林建国捧着一个简易的骨灰盒，喃喃自语："我是书记，我是书记……"

　　林建军像头暴怒的狮子，一拳打在林建国脸上。混乱中不知谁推了叶梅一把，她撞在门框上，血顺着小腿往下流。林建国抱着妻子往医院冲时，听见三弟在身后嘶吼："林建国！你当个破官，全家都跟着遭殃！"

　　急救室的灯亮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天亮时，医生出来说：“，林书记，孩子没保住，我们尽力了”。林建国孤零零地蹲在走廊里，把脸埋进掌心，欲哭无泪。

　　窗外，不知谁家的收音机正在播放豫剧《七品芝麻官》："为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牛得草的唱腔浑厚有力，在晨风中飘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