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这样称呼他，是因为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定语，来修饰这样一个人。是啊，当一个人生命到达一定阶段，什么样的称呼，都表现得苍白无力。这让我想起一本书上看到的那句话，“其实，我们本无形的来，又将无形的去，来与去都是无关的。”

　　他坐在食堂外的花台石上，穿着一双老式的黄色解放鞋，背着一个七八十时代流行的挎包。他的头发很乱，似乎并不曾梳理。一堆胡子，浓密地铺在嘴唇周围，看上像个艺术家。有时他会点一根烟，坐在石板上，狠狠地抽，一圈圈烟雾，便弥漫开来，夹杂着这个城市特有的味道，一同消散开去。有时，他会从包里拿出一张报纸，专注地看着，似乎很有学问。

　　在他旁边食堂墙壁上，挂着一张红色的布，布下面是一个板凳。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我坐到他的身边，问他，生意好吗？他微笑着回答，一般般啊。他笑时露出鲜黄的牙齿。我接着问他，你每天都来吗？他很随便地回答，不啊，一周来两三次。有时，是给同学送照片。有时，给他们照相。他对我说，还是你们读书好，无忧无虑。

　　他似乎来了兴致，讲自己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到了北京打工，一个儿子到了深圳当保安，女儿也成了家。他说这话时，爱挥着手，灰颜色的手上是岁月磨过的茧痕。接着，他从包里掏出全家福给我看。他的儿子，和他很像，脸上也有着岁月的沧桑。她的女儿很瘦，黄色的皮肤，干裂的嘴唇，似乎经历了太多的磨难。看着照片上，他女儿瘦得凹陷下去的脸颊，我的心里有一种疼痛。我摸着自己单薄的身子，安慰自己说，我过的日子，其实并不是最瘦的。

　　你的女儿很瘦。我对他说。

　　小时候，她的身子遭了罪，大了一直好不起来。他说这话时，我眼神中无力而沧桑。对了，你读几年？他开始问我。

　　三年。我这样回答。

专科啊，还是本科好，你想升本吗？他问我，随即我看到他从包里掏出一支烟。

　　升本，不知道行不？我很无奈的回答。

不能升，也要把专业知识学好，多锻炼自己的能力。人啊，还是能力重要。他这样安慰我。接着，他盯了我一眼，然后意味深长地说，还是不要抽烟的好，像我，想戒都戒不掉。

　　我看了看烟的牌子，攀枝花。

这时，从远处走来两个学生，一高一矮，看来是照相的。他站起身对我说，生意来了，不陪你了。

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开始离开。他端着相机，在那里喊着，向左偏一点，再偏一点……

　　这时一阵风吹过，刚好可以吹动我的衣服。我感到有些微微的冷。

                                   2002年9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