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的倔强
时序走到九月，花事已尽。
紫薇和月季的倔强，成为绿荫里的一抹风情。谁家房前屋后种植一片格桑花，小小的叶片，在风中摇曳，像少女腰间偶然闪现的风景。
友友说伊滨区有一大片向日葵，特别漂亮。可惜一直没时间去看，想来向日葵不会等我，怕是早已怀胎结子了。不过，记忆里的向日葵永不落幕，那么肆意，那么闪亮。
去岁，和妹妹一起赏过洛宁爱和小镇的向日葵，虽然是在大太阳底下，匆促一瞥，倒也满足，总算没有在它最美的华年缺席，也是幸运。
向日葵昂头扭颈的模样特别让人感喟。逐日而生，沐光而长，天生倔强。
梵高喜欢画向日葵，有自画像的味道。
那些挤在一只瓶里的花朵，辐射的金发、丰满的橘面、挺拔的绿茎，衬在一片淡柠檬黄的背景上，强烈地象征了天真而充沛的生命，而那深深浅浅、交交错错织成的黄色暖调，则如内心温柔的渴望，一个孤独灵魂的呼唤。像挣不脱的夸父，飞不起来的伊卡瑞斯，扭不屈之颈，昂不垂之头，去追一个高悬的号召。
在家乡，我家隔壁也有一位如向日葵一样倔强的妇人，我不知她叫什么名字，反正大家都称她“强他妈”，在过去的农村，这是一个女人的代称。
论辈分，我该叫她婶子。她体格健壮，黑红脸膛，说话走路都特别带劲儿。每天天不亮，她就开始下地干农活，家里挑大粪等脏活，也是她的。村里人都说，她生就该做男人，一点没个女人相。
她闲不住，是个好劳动。一年到头，好像一直在忙忙碌碌。她从不讲究吃穿，天天风风火火的，衣服一年四季好像也从没鲜亮过，灰不溜秋的。
前几年回家，听母亲说，她丈夫因病去世，孩子们劝她年龄大了，也该歇歇享享清福，别干那些没用的。可劳动惯了的人，哪里歇得住？
也许，她的快乐就来自不停地劳作。像一株向日葵逐日而动，这是一种惯性还是精神的内驱力？我不知道，也无从知道。村里人都说她傻，不懂享福，可她真傻吗？我想，只要她自己认为自己是快乐的，身体的累自然可以忽略不计。我们不是她，自然没有指手画脚的权利。
就像梵高，有人认为他是天才，有人却笑他是疯子，疯子与天才的距离，只隔一个篱笆。
其实，我挺羡慕他们的。能坚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且不必顾忌他人的目光，这也需要勇气。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还是缺乏这种孤勇的，很多时候，我们的坚持都会屈从于现实。在这一点上，我们不如他们。
如果心有旷野，种一株属于自己的向日葵，是不是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2024.9.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