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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济卫‖随笔|马蹄疾处见古今
胡济卫
2025-06-09 15:30:13

 #2025新星计划1期# 

马蹄疾处见古今

胡济卫

 

   贞元十二年(796年),时年四十六岁的孟郊参加了第三次高考,当这位复读生在皇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时,喷薄而出的狂喜如长风卷地: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千古名句令多少寒窗士子神往!可剥开这金榜题名的浮光掠彩,其背后是古代科举制将个人命运与一场考试死死绑定的历史现实。长安花一日看尽的狂想,折射出科举之路的狭窄与残酷——而现代人才选拔的多维光谱,正是对这条单行道的深沉超越。

   在孟郊时代,科举是唯一通天的阶梯。诗人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的骤变,正是一考定终身下命运陡转的戏剧性写照。唐代科举三年一试,每次取士不过数十人,千军万马争过独木桥的惨烈,使登科者如范进般喜极而疯亦不罕见。韩愈四举于礼部乃一得的慨叹,柳永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的愤懑,皆道尽这单行道的森严。

   现代人才选拔却如立交桥般纵横交错,但高考一考定终身的压力与科举何其相似。所不同的是科举是直接授予官职的任命制,现代考试只是教育准入;科举三年一次机会,现在可复读可考研;更重要的是,孟郊时代除了科举几乎无阶层上升通道,而今天有创业、选秀等多元路径。高考固然重要,但考研、留学、考证、技能大赛等路径如春笋竞出;职业选择从唯有读书高扩展至艺术、商业、技术等万类霜天。君不见“诗词大会”上快递小哥雷海为的华彩绽放?君不见技能中国行动中无数技工凭精工巧艺赢得尊严?再观新职业目录中的区块链工程师、碳排放管理员,新天地早已非昔日长安花所能涵盖。

   然而,当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科举情结沉淀为集体无意识,我们仍能窥见古今评价标准上那根深蒂固的单一性。科举唯经义诗赋是举,而今日考试指挥棒下,唯分数论阴影仍笼罩课堂;古时金榜题名的终极诱惑,幻化为当下对“清北率”“ 985率”的膜拜。孟郊“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狂喜,与今人追逐名校光环时的焦虑迷狂,在精神谱系上竟血脉相连——皆是在单一尺度下对“成功”标签的无限崇拜。

   当长安花谢幕千年,我们终于懂得:人才如繁星,岂可囿于一座花园?现代选拔之伟大超越,正在于挣脱了“单行道”的宿命,使条条道路皆可通向星辰大海。然更深的清醒在于,我们仍须警惕那潜伏于血脉中的“单维度幽灵”——只有让百花真正在各自季节绽放,才能迎来一个不再有龌龊放荡两极撕裂的人才春天。

   立于历史长河之畔,我们当以更辽阔的胸襟拥抱人才光谱的绚烂多彩。让每一种天赋都有沃土,让每一份努力皆被看见——这,才是对孟郊那“春风得意”的狂喜最富诗意的回应与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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