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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浪诗潮丨付炜:世界的近郊(组诗)
河南省诗歌学会
2025-05-22 09:21:11

付炜,1999年9月生,河南信阳人,创意写作文学硕士。十二岁开始写诗,在《诗刊》《星星》《诗歌月刊》等文学刊物发表作品数百首。诗作入选《中国当代文学选本》《当代诗歌二百首》《中国年度诗歌》以及英文版的《万里云月:新中文写作》等。历获全球华文青年文学奖、东荡子诗歌奖、光华诗歌奖、樱花诗赛奖、青春文学奖等。


剥橘皮


帷幔外是零度的天气,而我

在剥橘皮。一种沁凉咬住我

我的手指在橘络的乱雪里

奔突,大于夜晚骤逝的时速

 

橘子剥开像灯笼被吹熄

今夜的雪只能够枕着黑暗入睡

那寒冷鲸吞了一抹残山

现如今正擦拭着嘴角的寂寞

 

橘子喂给你,填你梦的沟壑

雪喂给你,枯枝戳破的白纸上

一首诗终于穿越了严寒

那些橘皮现在是一朵朵灰烬

 

盛放,然后分崩

多么像这雪夜的佳景

多么像你被月光拾取的脚印

 

 

平静的一天

 

绿玫瑰比我先醒,下午的房间

比我还晦涩,我嚼着阳光

它像是穿过了一整个世纪

落在我身上,随即暗淡

我,和茶杯,和平静的一天

如同肖像画,背景是无边的

雪野,无边的昼夜

芬芳流逝的日子里,我的手臂

显露出哀矜的线索,它承受

黄昏的噪音,和宣纸携带的

空白的刺痛感,我眼睁睁看着它

跌进了黑暗,落叶般被覆盖

在大厦辉煌的反光里,在冬日

如此平静的一天,我的拳头失散了

这不能说不是一件大事

 

 

世界的近郊

 

闭门整日,拉开窗帘,外面是

呼吸砌成的夜晚,而我

仿佛身处世界的近郊

获得了一种比宁静还要苍老的

注视。我看着树后,暴雪

令街道变得迟钝,那里人迹难觅

像寂寞了几个世纪

我只是短暂地与寒冷和解

蛰居在世界的近郊,阅读和

眺望过去的酩酊。老实说

我读得实在不够多,我

还未曾遇见冬日里晾衫的外祖母

她身在何处,天空都蓝得令人屏息

我想念那种蓝,在世界的近郊

我忽然知晓了一种遗憾:

我读过的和我写下的,无论如何

也塞不满时间之隙

 

 

 

一些光飞掠过楼群,像我翻开的

书页飞掠过十九世纪。远远地

有云在动,有故事在舌头下埋伏

所有的春天都挤在此刻的春天

像我,用所有镜子里的我

拼接成了现在的我

 

微风无声地渗入一截枯枝

我的全部倦怠都封存在那里

等待折断的声响和一次仓促的心跳

春天在燃烧,在我的疼痛里

燃烧。在日光的履带之下

任何衰弱都显得不可原谅

 

我仍然要穿越日子漫长的熄灭

成为一个在预言中获救的人

我知道春天里,一定有人

跟我承受着同样的命运

我无比期待着某一天,他站在我身后

喊出我的名字

 

 

在水库等日暮

 

平静的水面上隐含尖锐的光

我不能空谈禁忌的往事,无中生有的

街道,还有心怀恐惧的孩子

在雾中的哭泣。黄昏修葺着一切

无论是游丝般的气息

还是丘陵连绵而无言的诉说

哪怕是水,也只剩下灰

无尽的灰,映衬敞亮的天空

 

我们与岸边的乱石一起等着

一起对风说话。走了这么远的路

我们也该好好回头看

宽阔的野地里我们的脚印

显得多么珍贵啊

总会有事物循着它走向我们

 

让我写完这句诗,然后

让太阳沉入一首诗形成的渊薮里

我掬水的手心现在如此空寂

像是轻易就在一场燎原的大火里幸存

 

 

遥望积雪的下午

 

群山附丽在早春的田野尽头

忍耐着几朵流云。我们朝公路上

游荡的冷风,吐露自己的不洁

更重要的是,当汽车驶入开阔地

我们停下,看对面山上的积雪

像看一面遥远而幽暗的镜子

令人颤抖,却满怀喜悦

 

是什么让我们放弃语言

仅仅用观看来面对那空无一物的山顶

甚至忘记了细节,忘记了

能够回想过去的本能

这过于纯粹的观看使人获得慰藉

可慰藉不是目的,而是我们在一起

痛苦在此刻并未降临

 

 

骨瓷杯

 

你将暮晚的昏光视同一记重击

落在对面的楼宇,和你手边的

骨瓷杯上。为什么是它呢?

因为你看见了,它洁白而平静的

外表里赫然包裹的绝望

 

你不敢端起面前杯子,于是就

这样任由它被放置在面前

日复一日,逐渐枯干

落满灰尘,你神秘地对我说:

你在解冻一个杯子的寂静

 

 

收复生活

 

在基辅的一座公园里,枯去的鸟鸣

又重新在枝头流溢。 下棋和闲谈的

人们,终于从荒蛮中收复生活

从遍布的弹坑里,收复一个晴朗的下午

 

这神圣的时刻属于所有为战争

而感到耻辱的人,他们在这个寒春

经受了一次想象力的创伤,和

绵密的悲哀。与此同时应该想的是

 

这世间还有什么不可摧毁的事物

记忆的空位,还是静默的风

其实都不是,不可摧毁的只会呈现在

普通人能够触及的爱和梦中

 

那么轻

却要承受着死亡之重

 

 

疏离症

 

一个下午,观看花影不断位移

使我感到春天在步步紧逼

我畏惧自己的名字,被淹没在

纷红骇绿里。于是我起身

让它们穿过空椅子,和泛旧的纸页

对峙我的目光,以及震耳的鸟声

 

我察觉到了事物彼此聆听的方式

而我站在晚樱树下,书写愈发清晰的

四月。词句在我头顶铺展

我却辨认不出它们。在更远处

灰蓝的天空,还没有迎向黑暗

它在庭院小小的辉煌里取得短暂的平衡

 

 

午夜驰想

 

春天的窗棂里,挤满平静

一个人在那儿望着,树冠深处

密度最大的一处黑暗

直到空气凉爽下来,庭院的

秩序已初步形成。他捏了一把

书页上丰满的思索,随即便亲切地

投掷呓语,和盛大的疲倦

 

鸟声长满藤蔓,仿佛他的命运

已被夜晚的优美裹紧。如今不会有谁

还在写诗,还在将眼眶里的风景

一一点燃

 

他沿着自己额头上的月色,缓缓

躲藏起来,一直躲到世界需要他

搀扶为止。昔日的雾气

使他感到足够荫凉,多少故事飞升

断枝坠地,忧郁悬浮

多少春天在他认真端详的念头里

猝然赴死,多少宽阔的死



编辑:张斌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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