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作家之四：作家巨擘-卡夫卡+卡尔维诺 ｜（河南）李红军

说完了我最敬佩的散文家佩索阿和瓦尔泽、诗人特拉克尔和卡瓦菲斯、小说家巴别尔和舒尔茨之后，戏剧家我就不再笔涉了。接下来，我要说说我最敬佩的作家，作家显然要在理念和创作两方面力胜散文家、诗人和小说家一个筹码。在我四十年如一日不辍耕读的铁石心肠之中，针对真正的作家，请原谅我只能镌刻上[捷克]弗兰兹·卡夫卡（1883-1924）与[意大利]伊塔洛·卡尔维诺（1923-1985）两人的鼎鼎大名。

1995年，我被迫下岗，从北方辗转到江南各地，以替亲戚卖羊毛衫作为暂时的生计。就在浙江省金华市浦江县新华书店，我购买到一本海天出版社出版的现代随笔译丛之一的《卡夫卡随笔》，给了人生旅途中无助的我以莫名的慰藉。虽然22岁的我被擅长抒写"悖论"色彩和"异化"人性而著名的卡夫卡搞得晕头转向，丝毫也不得其门而入，而且一旦看到卡夫卡的名字就头疼得厉害，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把我当做就是用文字牵扯着我的神经元，使得我在劫难逃他的"文网"。

我认为卡夫卡既不是散文家，也不是诗人，更不是小说家。这三种标签无法标榜卡夫卡，只能用作家的标签。他是思维的圣斗士，哲理的千里马，总是用摧枯拉朽的笔触，将我们逼迫到风景这边独好的悬崖。莫名其妙，匪夷所思，不明就里，这就是卡夫卡用作品想要反馈给人的感觉。他的代表作是《城堡》和《变形记》，然而，即便是我在最初接触到《卡夫卡随笔》一书中短小得不能再短小的作品，譬如下面这个《算了吧》，也都明显地带有卡夫卡的水印。

"清晨，街道洁静空旷，我正前往火车站。我与塔楼上的大钟对了一下表，发现时间比我想象的要晚得多，我得加快速度才行。这个发现使我顿觉惊慌，连对自己脚下的路都失去了把握，因为我对这个城市还不太熟悉。幸好附近有个警&察，我匆忙上前，气喘吁吁地向他问路。他微笑地说：‘你想问我该怎么走’‘是的’，我说，‘因为我自己找不着路。’‘你还是算了吧，算了吧。’说着他一个急转身走开了，就像那些想独自发笑的人那样。" 

作品中的"我"像一个闯入陌生领域或者某个人生禁地的愣头青，却在负责维护秩序且熟悉周边环境的警&察面前吃了闭门羹。这种极具谐谑、嘲讽的风格就是卡夫卡熔铸的大千世界。"我"和"警&察"各自心照不宣，每个人却都有难言的苦衷，互相被一条看不见的线隔阂着，卡夫卡把找不到人生途径的主人公的窘境，揭示给同样找不到进入卡夫卡所创造的世界的门径的读者看，一环套一环。

1996年底，河北教育出版社的"世界文豪书系"推出定价248元的10卷本《卡夫卡全集》。两三年后，我还是咬着牙，噙着热泪将这套书抱回家，摆放在书房最显眼的位置。每次拜读，总有一种无比刺痛的感觉，那是我与卡夫卡的心灵彼此神会的交融。我甘愿做卡夫卡小说《地洞》里的那只小人物、小角色的形象代言者：鼹鼠，穿梭于他所全力创造的异化世界，寻找通往人生下一个驿站可能的路径。

我与卡尔维诺的相遇源于他的《看不见的城市》。这本书说是中篇小说，实则是一只披着小说外衣却独具诗歌灵魂的山羊。实际上，卡尔维诺似乎暗中一直在模糊他的作品的题材特征。几乎每过几个月，我就会拿出《看不见的城市》重新读上一遍，而且常读常新。全书由马可波罗和忽必烈汗的对话镶嵌而成，十一个系列组成的钻石熠熠生辉，每个系列包含五个城市，共计55个虚构的城市组成人生和社会的寓言故事。每个城市的名字都带有女性化的色彩，让人浮想联翩。

最令我敬佩的无疑还是卡尔维诺的大脑，那简直就是漂浮在人类想象力极限的宇宙空间站。卡尔维诺的作品给人的印象，就仿佛他是一个无比迷恋地球的外星人。1985年，已愈耳顺之年的卡尔维诺，因为脑部疾病住院。主刀大夫说，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哪个人的大脑像卡尔维诺的大脑那样有着复杂而精致的结构。

我一直在关注着我挚爱的卡尔维诺的作品。译林出版社自2012年推出《卡尔维诺经典》系列丛书以来，历经十余年磨砺，共出版他近30册小说，每一部小说，都与其它小说无论在语言风格还是情节架构上都截然不同，卡尔维诺效应可谓独领风骚。卡夫卡批判的是人类的异化，卡尔维诺继承了卡夫卡"异化"的衣钵，并将"异化"的人类引向隐约可见的重塑"文明"的另类城市。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