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上徐州的土地，耳边就炸开一声吆喝："大兄弟，来碗辣汤不？"嗓门大得能把房顶掀翻。这嗓门配上满街飘着的孜然味儿，活脱脱就是个北方汉子的做派。两百公里外的蚌埠却是另一番景象，清晨的烧饼摊前，大爷慢悠悠地念叨着："急啥嘞，排好队一个个来。"这调调软绵绵的，跟淮河的水似的。

徐州人那股子豪爽劲儿，从骨子里透出来。夜市上的烧烤摊能热闹到后半夜，啤酒瓶子碰得叮当响。有个卖羊肉汤的大叔边擦汗边喊："辣椒管够！咱徐州爷们吃饭不辣算啥本事？"这话说得，跟他们的地锅鸡一样带劲。红彤彤的辣椒铺满半锅，吃一口能让人脑门冒汗，偏偏还停不下筷子。当地人管这叫"辣得痛快"，就跟他们说话一样，调门高尾音上扬，每个字都砸得实实在在。

蚌埠那边可完全是另一个路数。龙子湖畔遛弯的老太太，说话都带着"嘞""嘛"的尾音。烧饼夹里脊的摊主笑眯眯地递过来："趁热吃，甜辣酱可是俺家祖传的方子。"这吃食讲究的是个鲜字，沱湖的螃蟹，淮河的虾鳝，连碗牛肉汤都得熬成奶白色。有位退休老师在河堤上念诗，旁边下棋的大爷接话："老哥，你这诗念得比俺家炖的鸡汤还鲜。"

两地方言也挺有意思。徐州人自己都调侃："俺们说话像吵架。"确实，那嗓门隔着两条街都能听见。蚌埠人讲话就跟他们的烧饼似的，外酥里软。有个蚌埠小伙跟徐州朋友打电话，这边"中中中"说得温温柔柔，那边"啥？大点声！"吼得震天响，活像两台不同频道的收音机。

过节的时候差别更明显。徐州云龙湖的庙会能把半座城的人都招来，舞狮的、踩高跷的、唱梆子戏的，热闹得跟打仗似的。有个扎红头绳的大婶边扭秧歌边喊："都来嗨啊！"蚌埠公园里就安静多了，遛鸟的大爷们凑在一块比书法，有个戴老花镜的正在宣纸上写"淮上明珠"，笔锋软中带刚，跟这座城的性子一模一样。

有个在两地都做过生意的老板说得挺在理："徐州人谈买卖像喝高度酒，干脆利落；蚌埠人谈生意像品茶，得慢慢来。"这话不假，在徐州签合同可能一顿烧烤就搞定了，在蚌埠得先喝三回茶。两地的夜市也是个对比，徐州那边划拳声能掀翻屋顶，蚌埠的夜市连讨价还价都轻声细语的。

两座城的历史也造就了不同的气质。徐州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那城墙砖上现在还能摸出刀剑的痕迹。户部山的老宅院里，八十多岁的老爷子还在讲楚汉相争的故事。蚌埠人不太爱提那些打打杀杀，淮河大坝上立着的诗碑，写的都是"杨柳岸晓风残月"这样的句子。有个教书先生说："俺们蚌埠啊，历史都化在日常生活里了。"

吃的方面更是两个路子。徐州的把子肉得配着生蒜啃，那架势跟他们的性格一样生猛。蚌埠人吃个烧饼都要讲究火候，甜辣酱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两地的早餐摊最能说明问题：徐州那边"老板！加辣！"的喊声此起彼伏；蚌埠这边"师傅，少放点盐"的叮嘱轻声细语。

有个在两地跑运输的司机说得有趣："在徐州卸货得像打仗，在蚌埠卸货得像绣花。"这话虽然夸张，但确实传神。徐州码头上的工人干活风风火火，蚌埠港口的装卸工连摆箱子都要对齐缝。两座城市相隔不过两百公里，活脱脱是两种生活哲学的现实版。

两地的年轻人现在倒是越来越像，牛仔裤运动鞋，说话都带点普通话。可老一辈人身上那种差异，就跟徐州的辣汤和蚌埠的甜辣酱似的，一口就能尝出来。有个在两地教书的老师说："现在孩子们都玩抖音，可回到家，徐州娃还是大嗓门，蚌埠娃还是轻声细语。"

逛完这两座城，忽然明白为啥有人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徐州的烈和蚌埠的柔，就像他们各自的美食，没有谁好谁坏，就看你好哪一口。有个摄影爱好者拍了两组照片：徐州夜市上红光满面的食客，蚌埠湖畔执笔练字的老者。放在一起看，分明就是中国南北方性格的生动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