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的冷漠》
文/飞翔
1
李芳今年已经快到退休的年纪，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她已经在这个国企工作了三十多年。这个小城市的节奏不快，李芳的生活也一直平稳而安稳。每天早上，她都和丈夫张强一起出门，张强去早市买菜，而她则骑着电动车慢慢晃到单位，十几年如一日的路线，路边的树都已经熟悉她的身影。
张强比李芳早退休几年，他每月有3000元的退休金，生活虽然不算宽裕，但两口子过得很满足。他们没有大房子，只有一套老旧的两居室，外面虽然有些剥落的墙皮，但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李芳每天早上离开家之前，都会习惯性地摸摸放在桌上的老式座机，那是她和张强留给彼此的联络方式，即使现在手机已经普及，但他们始终觉得，座机的铃声更踏实。

单位里，李芳算是一个老前辈，平时大家都尊称她一声“李姐”。她总是微笑着回应，同事们都说她是个好脾气的人，认真负责，从不抱怨。她的办公桌上放着一盆小绿植，旁边还摆着一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那是她自己买的，虽然公司里也配备了公用的电脑，但李芳觉得自己用起来更顺手，毕竟这台电脑陪伴她走过了很多个加班的夜晚。
退休的日子越来越近，公司为李芳举办了一场简单的送别会，几个要好的同事一起为她买了一个小蛋糕，大家围坐在会议室里，聊着这些年的工作趣事。李芳虽然表面上笑着，但心里却有些酸楚。她知道，这一别，或许很多人都不会再见了。
“李姐，这么多年了，您真的是我们这儿的标杆，您这一走，大家可都舍不得啊！”一位年轻的同事笑着说道，端起杯子敬了李芳一杯。
李芳笑了笑，眼角却不由自主地湿润了，“哪有什么标杆啊，我也就是平平凡凡的干了这么些年。说实话，离开这里，我还真有点不舍得。”

送别会后，李芳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她将文件一一归档，整理好了所有的资料。最后，她把那台自己用了多年的笔记本电脑小心翼翼地装进了一个黑色的电脑包里。正当她准备离开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王主任走了进来。
“李芳，你这是要带走电脑？”王主任的语气有些冷硬，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电脑包，拦住了她。
李芳愣了一下，但很快镇定下来，“是啊，这台电脑是我自己买的，我平时用来工作，也用来学习。现在我退休了，东西自然要带走。”
王主任皱了皱眉，“这电脑用在单位这么多年，难道不是公家的财产吗？你这样拿走，不太合适吧。”

李芳心头一紧，她没想到王主任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质疑。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主任，这电脑是我当初自己花钱买的，公司没有给我配电脑，这点您应该也清楚。而且，我一直是用它来完成我的工作任务的，没有做任何与工作无关的事情。”
王主任依旧不为所动，冷冷地说道：“李芳，我知道你平时工作认真，但既然这电脑已经在我们单位使用了这么多年，你现在说带走就带走，恐怕没那么简单。要不，咱们再核实一下吧。”
李芳心里一阵刺痛，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是自己的东西，怎么到头来反而成了麻烦。她紧紧抓住手中的电脑包，脸上虽然努力保持着平静，但内心却已开始波涛暗涌。
2

李芳紧握着电脑包的手开始微微颤抖，王主任的质疑让她感到无法理解。这时，仿佛有一层厚重的阴云从心底涌上，记忆的闸门也随之打开。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十年前，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再次浮现在眼前。
那是一个雨夜，李芳接到医院的电话时，整个人都懵了。女儿张燕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了一场严重的车祸，送到医院时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李芳赶到医院时，只看到女儿冰冷的遗体，眼泪止不住地流。那一刻，她的心仿佛被撕裂，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暗无比。
失去女儿的痛苦如同一把利刃，刺入她的心脏。家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她和张强都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中。李芳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她不愿意面对那个空荡荡的家，于是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拼命加班，只为麻痹自己，让时间过得快一些。
为了提高工作效率，李芳咬咬牙，从自己不多的积蓄中拿出一部分，买了一台电脑。她想借此机会学习更多的工作技能，填补内心的空虚。电脑成了她生活的重心，工作之外，她常常打开电脑，看着屏幕上女儿生前的照片，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

“主任，这台电脑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个工作工具，它是我用来纪念女儿的方式。”李芳声音微微发抖，回到现实中，她努力平复心情，继续说道，“这些年来，我从未做过任何与工作无关的事，您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质疑我？”
王主任的表情依旧冷漠，“李芳，你说得再感人，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有没有在工作时间利用这台电脑处理私事？我必须为公司负责，不能因为你退休了就对这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芳的心猛地一沉，原本镇定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她怒火中烧，声音提高了几分，“王主任，你这样说太过分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兢兢业业，你难道不了解我的为人吗？你怎么能这样凭空指责我？！”
王主任并未被李芳的激动情绪所打动，他冷笑一声，“了解归了解，但制度就是制度，李芳，咱们都是在公司工作，不能因为个人的感情问题而忽视了规矩。”

李芳感到心口一阵剧痛，这些话像一把钝刀，一刀刀割在她的心上。她想反驳，却一时语塞，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中滑落。
这时，几个老同事闻讯赶来，看到李芳几乎崩溃的样子，赶紧站出来替她说话。
“王主任，李姐说的都是真的，这电脑确实是她自己买的。我们都可以作证！”一位年长的同事李大伟站了出来，语气坚定。
“李姐为了工作，连家里的事都放下了，她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您不能因为她快退休了，就随便找个理由为难她吧！”另一位女同事赵梅也站了出来，眼里满是担忧。

其他同事也纷纷附和，表示李芳的电脑确实是她个人财产，而且她的工作态度有目共睹，从未利用工作时间处理过私事。
面对众人的支持，李芳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一些，但王主任依旧不肯轻易放过她。他扫视了一圈，见到众人情绪激动，最终还是压下了心中的不满，勉强说道：“既然大家都为李芳作证，那这事我就不再追究了。不过李芳，你得明白，公司有公司的规矩，希望你以后多注意。”
李芳心中一阵失望，她知道自己再争论下去也是徒劳，终于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会注意的，谢谢大家。”她强忍住内心的委屈，收拾好电脑，离开了公司。
3

李芳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公司，手中的电脑包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王主任最终不再纠缠，算是勉强同意了她带走电脑，但那种不信任和冷漠的眼神仍然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李芳的内心仿佛被一块石头压着，痛苦、委屈、愤怒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令她几乎失去了继续前行的力量。
回到家里，张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门响，便转头问道：“回来了？今天怎么样？”
李芳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轻轻把电脑包放在桌上，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双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张强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关掉了电视，坐到她身边，关切地问：“怎么了？工作上出什么事了？”
李芳长长叹了口气，把公司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张强。张强听完后，皱起了眉头，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这么多年你为公司付出了那么多，没想到最后还得受这气，真是让人寒心。”

李芳低声说道：“我一直以为，只要我认真工作，就会得到应有的尊重和认可。但今天的事情让我明白了，现实不是那么简单。不管你做得多好，总有人会质疑你、误解你。”
张强叹了口气，紧紧握住她的手，柔声劝慰：“人心复杂，咱们做不了每个人的知心朋友。有些事情就算了，咱们自己心里清楚就好，别太放在心上。”
李芳苦笑了一下，眼中却闪过一丝无奈，“我知道你说得对，可是这么多年，我兢兢业业，没想到最后还是落得个这样的结局。你说，我这些年的努力，到底值不值？”
张强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问题，只能沉默着，陪伴在她身边。李芳靠在他肩头，眼泪默默地滑落，她的心里满是对过去的追忆和对未来的迷茫。

过了许久，李芳才慢慢从沙发上起身，她走到女儿的遗像前，将电脑包轻轻地放在旁边。她看着女儿那张永远定格在青春年华的脸庞，轻声说道：“燕子，妈妈这些年真的很努力，可是有些事情，还是妈妈没有办法做到。今天我突然明白，有些痛苦不是努力就能弥补的，但妈妈会继续坚强地走下去。”
张强站在一旁，看着李芳对女儿的低语，心里也泛起阵阵酸楚。他走过去，握住李芳的手，坚定地说道：“芳儿，不管以后怎么样，我们都还有彼此。既然已经退休了，那咱们就好好享受生活吧，不用再去考虑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李芳点了点头，感到心里那块压着的石头似乎轻了些许。她知道，张强说得对，生活还在继续，过去的痛苦和委屈应该被放下，她需要为自己和丈夫的未来重新规划。
他们开始讨论着以后要去哪里旅行，哪些地方是他们一直想去却没时间去的。他们笑着说着，仿佛一切都又回到了当初那种平淡却温暖的生活中。

可是，李芳的内心深处依然有一个小小的角落在暗暗发问：为什么，人们总是无法信任那些曾经为他们付出最多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