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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扉集》(42)错了˙对了|张国领专栏(133)
河南文苑
2024-09-19 07:55:07


#顶端秋日创作季##双星计划2周年##张国领##军旅记忆#

错了˙对了

近两年,各种推销、诈骗电话不断,弄得我很多陌生电话不敢接、不愿接。

前段时间接到区号0551的座机电话,本意为也是这类诈骗电话,因为现在用座机打电话的朋友已经很少了。后来考虑到这个区号是来自合肥的,那里是我的第二故乡,犹豫之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刚一接通,话筒里就传来了我非常熟悉非常亲切的声音:“小张啊,祝贺你,你发在《解放军文艺》上的诗我看了,与你以前的诗比,写法上变化不小啊……”

打电话的是著名军旅诗人牛广进老师,今年七十多岁的他,退休后一直自费订阅《解放军文艺》,每期必看,凡看到他学生的作品,都要电话点评一番,指出妙处和不足,然后再提一些希望和鼓励。

我与牛老师相识已有36年,想想当初相识,是缘自我给他写的第一封信,那封信竟然把他名字的三个字,写错了一对半。

当过兵的人都知道,部队是个特殊群体,用毛主席他老人家那句经典的话形容最为恰当: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

目标是相同的,但口音各有不同,就我刚入伍的那个八三一四五部队七连来说,就有来自河南、江苏、安徽、浙江、上海、山东等省的兵,每个省的兵口音特色都很鲜明,尽管领导要求大家都讲普通话,可普通话不是说讲就能讲的。为了说话大家都能听得懂,能看得出,无论文化高低,每人说话时都在往普通话上靠。有的靠得快些,有的靠得慢些,也有人做了很大努力怎么也靠不上去。所以就闹出了不少笑话,这笑话也在我的身上发生过。自我第一次写诗投稿不中,被《解放军文艺》退稿之后,连队有不少人知道我爱写诗,有位浙江老兵一次很认真地对我说:“省军区文化处有个著名诗人,叫刘光茎,你要写诗最好和他联系一下,能得到他的指导,你的诗发表就没问题了。”

说实话,我以前真没听说过叫“刘光茎”的诗人,但我还是听了老兵的话,给大诗人写了一封信,信封上很认真地写着安徽省军区文化处“刘光茎”收。信的内容无外乎我爱好诗歌,不得要领,希望能得到老师的帮助和指导云云。

信寄出去很久了,没有任何消息,大概过了一年多时间,正在巢湖农场养猪的我,突然接到我们炊事班班长送给我的通知,让我到安徽滁州参加安徽省军区举办的文学创作培训班。我接过通知一看,上面白纸黑字写着:请通知你部七连战士张国领同志,于1981年4月16日到滁州军分区教导队报到,参加省军区文学创作培训班。

这让我喜出望外,甚至有点惊讶,虽然这时我已有二十多首诗在军内外报刊上发表,可作为最基层连队的一名饲养员,被省军区点名参加培训班,还真出乎我的意料。我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士兵,省军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这时候我早已把给“刘光茎”写信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按照通知要求,我准时赶到滁州,在报到处,有几位穿“四个兜”的领导正在兴高采烈地聊着什么,看到我的到来,其中一位个头不高,脸色黝黑,留着偏分头发型,年龄四十开外的领导,笑呵呵的问我是哪个部队的,我立正,标标准准地敬了个军礼,回答道:“报告首长,八三一四五部队三十二分队战士张国领前来报到。”

首长还了军礼后,伸出右手要与我握手,我赶紧伸出双手迎了上去。在握手的瞬间,首长说:“你知道我是谁吗?”还没等我回答,首长又说:“我就是你信中的‘刘光茎’。”说完他先哈哈大笑起来,他一笑他身后的几位领导也跟着大笑起来,好像他们的笑里藏着什么故事,这故事他们都知道,只有我蒙在鼓里。

首长看我莫名其妙,笑着说:“你这次能来参加培训班,是你那封错误的信帮了你,你在信中把我的名字三个字写错了一对半。当时收到信,差一点把它退回原址,最后是我带着疑惑把信拆开的,看了信的内容才知道,你的信是写给我的,如果当时把信退回原址,今天的报到就没有你的名字了。”

听了首长的话,我非常不好意思,赶紧问道:“首长对不起,请问您的真名是?”

“省军区文化处长,牛广进!”他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他不说则已,这一说“牛广进”三个字,用《水浒传》中常用的一句话,那真是“如雷贯耳”啊。我当兵之前当兵之后,都读过他的诗,只是不知道他在安徽省军区。我竟然把他名字的三个字都写错了,这都是地方方言惹的祸,现在想想老兵说的“刘光茎”,肯定就是牛广进,但他那很严重的浙江黄岩口音,加上我这极差的语言辨别能力,于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就这样产生了。民间有个说法叫歪打正着,从此之后,牛广进在我的文学创作历程中,起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1983年5月,省军区再次举办文学创作班,我又被点名去参加。那是我最后一次参加省军区文化处举办的创作活动,因为那次培训班结束后我回到连队时,全连官兵都已换上了上黄下蓝的民警服,我们团由安徽省军区独立六团,改隶为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安徽省总队第三支队,我们七连变成了七中队。

部队与省军区没有了隶属关系,但我与牛老师的师生关系却越来越紧密,特别是我调到武警总队工作,住进“高干别墅”之后,我们就生活在同一座城市,我门外的四路公共汽车,正好这头是我的驻地亳州路,另一头就是省军区大门口,使我每次拜访牛老师变得极为方便。

几年后,牛老师由省军区转业到地方工作,他新的工作单位是《安徽日报》,恰巧与武警总队一湖之隔,隔湖相望,汇报工作、思想,求教诗律、学问都甚是方便。

牛老师是个热心肠,有一例可做证明,他有一位学生,曾是著名的诗人,因为特殊的原因被判了刑,在服刑期间,牛老师多次去探望他,一应所需皆有他代办代送。我问他为啥别人躲之不及的人,您却主动上前帮助?他的回答令人动容:“他是我的学生,也是有才华的诗友,人谁都有走错路的时候,如果做错了事大家都躲着,他有可能会一错再错,这时候给他关心,让他感受真情的温暖,以后他就会回报社会以温情。”在牛老师的帮助下,那位学生因表现突出被提前释放。

牛老师主持《安徽日报》副刊的日子里,经常向我约稿,凡我送给他的诗或文章,都及时见诸于报端,通过他的亲手改稿、当面指教和不断约稿,使我的创作水平有了明显提高。

我调回河南之前,曾专门向牛老师辞别,他的目光里露出令我至今难忘的不舍之情。但他还是对我说:“想回老家是人之常情,但无论走到哪里,别忘了诗歌,别忘了你曾经写错过的三个字。”

我调北京后的第三年,牛老师随中国党报访问团访问朝鲜,回程时在北京停留几天,在我家中小住,又使我有机会当面聆听老师的教诲。

去年我回合肥,想请老师出来小酌,这个愿望却没能实现,因为那天是正月十五,正赶上他阜阳老家的亲人们来合肥看望他,牛老师有点无奈地说:“小张啊,你看我老吗?”我说:“老师永远不老,因为诗人不老。”他笑笑说“我也觉得我不老,可他们都把我当作老人来看望,如果我出去吃饭,他们会觉得我慢怠他们,所以下次等你回来咱再出去吃饭吧。”

牛老师是个典型的乐观派,为人豁达、大气,看待人性与社会满眼美好,至今还每天坚持诗歌创作,他的毛体书法也练得颇有成就。

为了记住牛老师,也为了鞭策我自己,那年在滁州学习时我买的一套《历代诗选》,当时我在扉页上曾写下了三个字——刘光茎。这套书至今还放在我的案头上,每当我看到这三个被我写错的字时,牛广进老师的音容笑貌就会出现在眼前,我就会提醒自己,“老牛亦解韶光贵,不用扬鞭自奋蹄”,我还有什么理由去挥霍时光呢?

张国领,河南禹州人,现居北京。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1978年入伍,2020年退休,历任战士、排长、新闻干事、电视编导、《橄榄绿》和《中国武警》杂志主编,从军四十三载,武警大校军衔。

主要著作有诗歌、散文集《血色和平》《男兵女兵》《和平的守望》《和平的断想》《和平的欢歌》《千年之后你依然最美》《柴扉集》《意外的爱情》《张国领文集》(十一卷)等十八部。作品曾获“中国人口文化奖”金奖、“解放军文艺新作品奖”一等奖,“群星奖”,“长征文艺奖”“冰心散文奖”“武警文艺奖”等五十多个奖项。作品被收入《新时代强军文学作品选》《军旅年度文学选》《中学生喜爱的作文》《初中课时练》《改革开放四十年诗选》《中国年度诗选》等六十多种选本。系中国作协会员,北京丰台作协副主席。#大城市里的小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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