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智齿》-- 碰瓷为生的北漂,在钢铁丛林和皇宫朱墙包裹下的自我救赎
赵强
2024-09-03 22:33:22

中篇小说《智齿》连载一

智齿 百度

智齿也称智慧齿、是人类的第三磨牙,随着遗传基因的不同智齿一般会在16-30岁之间长出,也是人一生中最后长出的牙齿,所以它最靠近喉咙,因为此时期的人们心智比较成熟而得名。

 

                                                   

    就它吧,段威跟交车的师傅点了点头说。

这是一辆14年的奔驰E级,款式虽然老了点,但虎头奔还很让人有信赖的感觉,漆面看上去保养的很是不错,段威一进院就相中了这辆车,一天租金299也还可以。他仔细的查验过之后,确定没什么划痕之类,很快就把手续办完,打火,发动机噪音瞬间灌满舱室。

太阳真好,好的让人心里不踏实,段威把车开出租车公司有点背阴的院子,阳光好像就在院门外隐藏多时蓄谋袭击,骤然倾泄下来,段威的眼里和心里同时被撞击的恍惚不定。

不知道怎么回事,段威早上五点就睡不着了,心里老感觉有什么事没办,或者又有什么事在等着他,在自己的出租屋里瞎转悠了两圈,愈发显得有的魂不守舍。把黄历找出来翻翻,头一行说今天宜祭祀、纳财、开市,就是说买卖还能做,可下边一行又说忌出行,看完还不如不看,更没主意了,想到这,他心里有点扑腾,想给老彭打个电话,打算说要么改天再说吧,号码都已经按出来了,琢磨了琢磨,拨出键还是没有按下去。

段威从租车公司出来,拐上五环,五环不限速,他要在这条可以撒欢的地方和这辆车熟悉一下,先是慢慢把速度带起来,然后找车不太多的地方来个急刹、急并线,于是他的车后扬起来一阵轻烟和轮胎磨擦地面的焦皮味道。比起二三四环,五环的车是少了挺多,但段威的异常举动还是多少引起后车的一阵慌乱,从段威旁边超车的时候急赤白脸的骂上两句,段威仿佛两只耳朵自动闭合了似的什么都听不见,只是一直在全神贯注的熟悉这辆车的脾气禀性,来来回回有了那么几趟,他感觉差不多了,耳朵也自动张开。

因为早饭没吃,这时候肚子迅速觉得有点饿了,一边打轮下主路往北京城里开,一边把车窗降下来,对着外面一辆吼一声:你才傻逼呢!恰好旁边有一辆红色的两厢马自达上来,女司机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的像外车道躲,差点撞到路肩。

段威顺着辅路找地方吃饭,他不敢把车随便停在路边,想找个僻静点地方,僻静的地方交警一般很少去,他这样想着,打转向灯往燕莎桥方向开,他知道在新源里那有个“的士之家”,老彭还开出租的时候经常去那吃饭,一来饭菜量大油水足盯时候,具体干净卫生条件啥的不是他们考虑到主因,很合出租司机的路子,二来跟餐厅的老板娘开点半荤不素的玩笑她也不恼,所以只要在附近拉活,一般都在那吃。

满眼看去都是出租车,段威先远远的停过去,隔着玻璃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然后挤进一大堆出租车中间。

老彭的电话打来的时候,段威正在吃饭,准确地说是段威要的青椒肉丝盖饭刚摆在面前还没来得及动筷子,老彭的电话就来了。

盖饭的米粒不是什么好米,没有光泽,米饭上盖着一层厚厚的青椒肉丝,青椒的翠绿被浓度很高的酱油芡汁包裹着,典型的浓油赤酱,虽然粗糙可毕竟热气腾腾,很是诱人,段威把一次性筷子放在一边,按了接听键。

在刚才等饭的功夫,就陆陆续续有客人进来,大多是穿着同样制服的出租车司机,高腔大嗓的和熟悉不熟悉的同行们打着招呼互相让烟,很快,电里每个座位都坐满了人,不算很大的餐厅被前仆后继出现的烟雾渐渐笼罩起来。段威旁边也坐了人,坐下前先客气问:大哥您这还有人吗?段威头也没抬的看着在门口报亭买的《体坛周报》:没人。

段威不爱运动,上次参加体育活动还得是高中那会儿,虽说不怎么爱活动,但唯一的体育爱好就是足球,在他看来,足球是因为参与的人多才好,两边球员都算上加裁判23个人在场上,而国球乒乓球虽然称霸全球,但就俩人玩,他觉得太独,没意思,段威喜欢热闹。

在北京这些年,他每年都买北京国安队的套票,有一年他甚至想参加国安的绿色狂飙俱乐部,后来被老彭一句“你丫是不是觉得麻烦找不着你呀”给打消了。还有一次他去工人体育场看球,那一场国安赢了,段威和所有狂热的球迷一样嗷嗷叫着退场,正巧从北京电视台在采访,主持人一把抓住了段威的袖子,问他感想如何,段威第一次面对摄像机,大喊一声:国安是冠军!一激动把家乡话带出来了,主持人就问他是不是北京人,他说不是,主人再问不是北京人为何这么支持北京队,他说我来北京4年了,我为北京做贡献,所以没有任何理由,我必须爱这座城市,我必须支持它!主持人扯着嗓子喊:北京的发展离不开你的贡献,你是北京人,我们都是北京人!

段威瞬间为这句话有些感动,甚至觉得自己有点挺悲壮的味道,感觉自己和座城市这一刻起有了某种认真的关系,但他事后想想,没跟老彭说,后来琢磨了一下,没说就对了,得亏没说。

北京国安明天在工人体育场有比赛,周围的的哥喜欢球的也都在讨论还有没有机会再升一名,每个人都分析的头头是道,每个人都像国安的主教练。

老板娘况姐年近四十了,可看上去也就三十出点头,她老公原来也是个开出租拉活的,白天太堵车,费油拉不上钱不说,老公脾气还不好,总是跟别人有冲突。后来和对班司机商量换班改拉夜活,专门在北京的三里屯夜店区什么的地方溜达,时间长了什么人都见过,小姐当然是最多的,天南海北哪的都有,一来二去有些都认识了,小姐们也都不避讳他,有些觉得他还挺可靠,查的严的时候有客人叫出台就专门叫他的车。小姐们出手也大方,时间久了鸡零狗碎的跟小姐们讲点荤段子,胆子再大点偷偷摸一把,感觉也挺好。她老公把这些长期固定的客户都记在手机里,后来出事后,警方依这个手机里的通讯名单顺藤摸瓜抓走劳教了不少,另外没被摁下的,眼看小姐妹头一天还见第二天就没影了,也都感觉不妙,纷纷各回家乡躲风生,以至于那一段时间小姐们很是紧俏了一阵,这些都是况姐和老彭闲聊时候说的。

常在这些地段待着,自己再小心出事的机率比在街上扫活要大得多。再后来有一天,一个认识的小姐打电话叫车,上来两男一女,上了车之后要去唐山,三更半夜跑夜路谁都不愿意,可客人出手确实大方,她老公特意给况姐打了个电话告诉家里去唐山,晚上睡觉不用留门等他之类,当着那仨客人的面,其实意思也是说给客人听,万一有个好歹呢,这是习惯,况姐这类话听得多了也没当回事,说了些注意安全到地方打电话之类就挂了。到半夜三点忽然被梦惊醒,心里有些慌,再打手机就一直没人接,这一宿就没睡着。到第二天听见敲门声,打开见是警察身子立刻就虚了,靠在门框上听警察说老公死的时候大约凌晨一点,也就是说刚出北京就遇害了,车是找不着了。一想到老公虽然没什么大出息,但对她们娘俩还是挺上心,可就这么在路边土坑里被扎了几个血窟窿活活流光了血,想起平日里的好来,哭得不行。再后来杀他老公的仨人和车都找着了,那是半年之后的事,人死了这日子还得过呀,老公的车队平时苛刻这会儿还挺仁义,帮着出面申请弄了这么个“的士之家”餐厅,让她经营者,生意还成。

和老彭打完电话,段威把手机揣进兜里,开始吃饭,刚嚼两下嘴就定定的呆在那不动了,舌头和整个口腔都绷得紧紧的,他扯下一张餐巾纸,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那个小玩意儿并不难找,因颜色白的过于白了因而显得来历可疑的餐巾纸上,尚未被牙齿粉碎的食物当中,一块发着淡青稍稍微黄,中间有明显蛀蚀空洞痕迹的牙齿残骸躺在那儿。

  这颗断裂的牙齿在上牙床左侧最里面,如果不是忽然断裂,段威的舌头甚至有可能很难够到它,也因此,在刷牙的时候基本上对它也是无暇顾及,段威的舌头努力且小心翼翼的舔着尚残留在牙床上另外一部分牙齿,新鲜断裂,边缘锋利而粗糙,舌尖掠过,这样一成不变的口腔组合已经很久没有发生变化,舌头对每一颗牙齿都熟悉极了,熟悉到无聊和厌倦,无论它们在成长过程中是无组织无纪律还是挺拔昂然,在此之前不曾有半点预示,这颗牙齿忽然间选择了断裂,这让段威和他的舌头都对口腔组合的新变化有了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和新鲜,一时间竟忘了饿,于是,一遍遍驱使舌头饶有兴趣的在这个新鲜的断面上徘徊。段威一边看着这块残缺的牙齿,一边揣测和度量它们之间的断面结构,舌头的感知力如此敏锐,它在让这颗牙的现状侦测的结果,在段威的脑袋里呈现一个类似月球表面的深坑状态。

 不知道什么开始蛀牙的,段威丝毫没有感觉,哪怕一点点的疼或者麻都没有,蛀牙的形成一定是处心积虑的,那些小细菌是如此的坚韧和耐心,躲过了无数次或者漫不经心或者郑重其事的刷牙,终于,它挑选了一个或许有特殊意义要说的时间和过去说再见,毅然决然。

 之前的惴惴这时渐渐平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或许就是这颗断齿让自己不安?也许吧。这么想的时候段威莫名的有点高兴,于是重新抄起筷子吃饭,因为这颗断齿,他吃的小心翼翼,但不幸的是,即使这样,多年养成的咀嚼习惯让米粒还是很快的发现了这个深坑,迅速跳了进去把它填平。异物感让段威想用舌头把米粒挖出来,刚开始还谨慎,可深坑的吸引力和舌头的操作不当,反倒起了填埋的助力,米粒反倒埋得更深,越挖不出来,不适越强烈越想挖,段威开始焦躁,舌头放弃了细致开始大刀阔斧,来来回回的尝试着努力,段威很快就感觉到了舌头在牙齿断层尖锐边缘剧烈摩擦带来的疼痛,舌头也需要适应,段威也一样,他觉得自己的脸涨热。稍微稳稳神,从油渍渍的牙签桶里倒出几根颜色同样可疑的牙签,开始挖掘,牙签含在嘴里泛着一股明显化学物质浸泡的味道,折腾了一会儿,在新环境中执行新任务,终归有些不得力,而米粒给嘴巴新增添的障碍感却愈发强烈,段威的情绪由谨慎变得逐渐焦躁,出汗了。

 有时候,在解决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到了理智缺失的关头,往往会不计成本,不计后果,牙签在可怜的牙齿新断层里横冲直撞,野蛮粗暴,在接连折断数根之后,那颗可恶的米粒被染的血迹斑斑沮丧的悬在某一支牙签上。

 段威长长的出了口气,用力的把它扔进已经因冰凉而凝固的青椒肉丝盖饭上,恶狠狠的把粘着血沫残渣的口水吐出,站起身结账走人,心中无比畅快。

 老彭开着车从高速收费站进去,再从下一个出口掉头回来,接近收费站的时候把车速慢下来,上午十点的收费站各条通道都长长的排着打算进北京的队伍,从这里进北京六环线也就20多公里,老彭放慢车速,选了一条队伍排上。

 这真是个好买卖!每次过收费站,老彭都得感慨一下。

 26年前,老彭还是小彭,脸色铁青的被无数的人潮推着走出北京火车站出站口,他瞪大了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到栓子的大黑脸在哪,栓子按辈分讲是小彭的外甥,但年纪比他要大,早些年在北京,每年过年回家见人先发一圈烟,见小孩就给糖,牛气的很,据说在北京赚了大钱,小彭就是来北京投奔外甥栓子,但栓子没来,小彭站在广场上,对面的报时大钟铛铛响起,小彭觉得自己心跳快得吓人,小彭的两只耳朵嗡嗡直响,就像他爹养的蜜蜂成群结队飞过,小彭的头晕,他赶快靠着栏杆,坐在拉杆箱上,刚坐下又站起来,箱子里有他妈给栓子带的粉条,别给压碎了。小彭蹲在那里看对面的电子屏幕,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在说北京的房价失控,小彭对说出来的价格吓了一跳,转瞬又高兴起来,这么贵的房子还这么多人抢,还得说北京有钱人多,这么一想,人多有人多的好处,于是耳朵里的蜜蜂也不见了,心跳也平稳了,头也不晕了,心里开始盘算混个一年半载,过年回家怎么象栓子一样牛逼哄哄的发烟。

 电子屏幕的整点新闻播了四次了,小彭蹲的腿发麻,烟盒也空了,几小时前的雄心壮志和西下的太阳一样渐渐下坠,七点钟,新闻联播开始了,天黑透了,栓子还是没来。小彭看着周围来来去去的人影、车影,看着潮水一般的乘客从出站口喷涌又消散,心里想着,这下完了,自己从衡水前磨头骆家村出来时,信心满满要去北京闯天下挣大钱的劲头完全不见了。就在这时候,一张小彭千呼万唤的大黑脸贴了过来,栓子真是黑啊,可这会儿小彭觉得黑颜色是最可亲的颜色!小彭瞬间崩溃,鼻涕眼泪一起流的死死抓住栓子的胳膊,说你咋才来啊。

  栓子开着四面漏风的桑塔纳,开了很久,小彭看到清河收费站几个字,刷在收费站门头上“贷款修路,富国利民“的大标语,后来这么多年,小彭渐渐变成了老彭,无数次从清河收费站经过,从坐栓子的车,到开着自己的车,交钱,每次他总是忍不住看一眼这八个字。大标语几乎每年都会更新,提醒每一位开车的人收费是有情可原,天经地义的,可这么多年,收费站还在收费,理由还是这一个。可老彭这会儿没再分心思嘀咕,甚至没像以前那样扬眉毛看看头上那行标语,随着滚滚的车流开出收费站。

人得长相分好多种,有的面目可憎可其实心挺善的,有的笑容可掬但你总觉得那笑容背后藏着点什么不太让人放心的东西,老彭是那种一眼就会让人稍有戒备的长相,从脑袋形状到五官结构,都圆圆呼呼的,可就是不知道打哪个位置,给人一种这人打算从自己这里拿点什么走的意思,不由得防着点。打小大人们就说,这孩子心里能盛事儿,后来老彭发现,这说法错到头了,因为后来他听说了一个词,叫“挂像”,老彭觉得有点冤,人家脸上挂像是心有所想,所谓相由心生,老彭心里啥也没想,于是就觉得冤了,他也曾经努力想变变,别老让人觉得自己憋着一肚子坏水的感觉,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老彭对着镜子仔细研究了一番,眼珠里透的光应该还算人畜无害,可当他把两排牙齿紧紧咬合,脸部肌肉立刻绷紧,而眼睛里透出来的光立刻冷森森。老彭看了一会,明白了别人为啥要远离自己,他放松脸部肌肉,练习从抿嘴微笑到把八棵牙齿都露出来的各个层级的笑容,可练来练去一抬眼,再一张嘴,这劲儿还是盖不住,于是最终还是放弃了。

叫老彭,其实也刚36,而此刻坐在副驾驶上的段威,是他的表姑家的孩子,也就是老彭的远房堂弟。

老彭和段威谁也不说话,可眼睛一点也没闲着,各自扫描着自己这一边的车况,车子开出收费站,老彭还是慢慢悠悠的开,不多时,段威鼻子哼了一声,鼻音是有指向的,和有指向的鼻音同期,段威向右边扬了扬下巴颏,老彭看过去,一辆黑色的大众帕萨特从自己旁边经过,车牌是鲁N,车上只有司机一个人,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拿着个手机正听电话,眉眼含笑频频点头,一望可知这是个来自重要角色的电话,老彭把车贴在这辆车的后面,缓缓的开进了收费站的队列里。

在经过漫长的等待后,几乎所有车辆都有着猛然加速离开的冲动,以摆脱刚才时间不算短的困顿,老彭在经过收费口的时候迅速的一张钞票扔进窗口,同时迅速制止了收费员递出的发票之后,把速度提起来,在这辆山东车左侧车道斜后尾随,在即将经过一个稍大的拐弯处猛的提速超过——他太熟悉这条路了——并且以极快速度并向右侧车道,也就是那辆黑色的大众帕萨特的车道,在刚刚并线成功到里侧车道开到黑色大众前面的时候,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弯道出现了。

老彭在车身刚刚离开转弯处的时候,狠踩了一脚刹车,立刻释放踏板------时机拿捏的非常准。这辆老奔驰用极速刹车把时间拖滞了两秒,之后立刻释放刹车踏板使得这辆老奔驰如同剧烈咳嗽之后迅速恢复了平静一般,而后面的那辆黑色的大众帕萨特显然既不熟悉路况,加之此时有一个电话更是适时的响起,于是,这辆14年的老款奔驰E和来自山东车牌照车牌鲁N的黑色帕萨特顺利的发生了不轻不重的碰撞,而在一个小时前,经过老彭处理过的后保险杠的一端也及时的哐当一声,斜斜掉落。

后续的事情就非常简单了,在11月末在北京,凡出现三四线城市牌照,车型为政府公用车标配的大众系车型(级别高一些的用帕萨特,稍微低一些的用迈腾,但共识是一定是黑色),用老彭的话说,不是来找各部委“跑项目”就是年底向领导例行上供,这一景观,在每年年底从11月底到来年的1月初,在北京出现的频率是非常高的,这些官车所在城市也是很有讲究的,二线省会城市的车牌就很少会在这个时间段怀揣同样目的出现在北京,一是同样“跑项目”的话大多会采取更低调的途径,而更基层的地方官对作为官味标配的公车有着更浓厚的需求,即使远途到北京。而无一例外,这些具有显著政府公车特征的所谓官车的后备箱都是极其神秘的所在,它大多装满了来自这些三四线城市的珍稀土特产,而此刻,这辆来自山东德州的鲁N牌照官车的后备箱里,有三只红色大号塑料桶,整整三十只甲鱼准备投奔各自的去处。

一如老彭所设计的那样,当他把一长串字正腔圆的京片子从紧紧咬合的牙缝中,辅以寒光凛凛的眼神愤怒的喷射而出时,来北京执行秘密任务的司机大哥本来就不甚牢固的自信,在短时间内被两位具有明显北京土著特点,气势逼人的家伙压倒,另一方面,后备箱的甲鱼朋友们经过长途跋涉舟车劳顿,万一有个好歹导致此行主要工作无法圆满完成的担心,也是司机大哥无法集中注意力缠斗的干扰因素之一。司机大哥进行了短暂的辨驳,大意是虽然是我追了你的尾,但是是你急刹车导致,老段脸上的表情显然是震怒了,他停顿了四秒钟,这个短暂的停顿非常精妙,在这四秒钟内,老段的眼神表达了非常复杂的情绪,既有自己释放善意,寻求通过私了迅速解决的友好态度不被采纳的不解,同时混杂着很难理解司机大哥竟然无视自己的善意,还要寻求孰是孰非的表述感到失望。

这简直是得了便宜卖乖呀!

司机大哥瞬间开始迷茫于自己是否有不知好歹之嫌,此时,老段退后两步,两步之遥,足以表达出仁至义尽后的决绝,他对段威扬了扬手:给刘队打电话。段威拿出手机,按到一个号码,将电话放在耳边,电话里的刘队迅速接听了电话。

段威:刘队,我车在你地面儿上被一外地SB车给追了

电话里的刘队:得勒,我地面儿是哪啊,你媳妇儿炕上啊……

段威:跟丫好说好商量不成!

电话里的刘队:成,我看你丫离电影学院已经不远了……

段威:该拘就拘,该扣车扣车……

电话里的刘队:行,我先拘了你,说吧,你丫又黑身家多少钱

段威:我也不想麻烦你,跟丫喊一万我自己走保险就得了,这要去奔驰4S店,换全杠加后总承加后灯组少说也得3……

电话里的刘队:卧槽,你丫手真他么黑,又是跟老彭狼狈为奸吧

段威:您说马上过年修车的多啊,哦,我知道,我车多,修个十天半个月也没事,啥时候修完您啥时候放车……

电话里的刘队:完活晚上喝点,我店旁边有一家涮肉刚开业,手切肉真不错

段威:成,谢谢刘队……

电话里的刘队:谢你妈谢,来不来?

段威:那就这样

段威还没把手机从耳朵边拿下来,德州司机一把拉住老彭:大哥,不说了,我来北京办事钱不太多,咱商量商量。。。。。。段威和老彭缓缓地对视一眼:早说啊……

 

 

免责声明:本文由顶端号作者上传发布,仅代表作者观点,顶端新闻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如文章内容涉及侵权或其他问题,请30日内与本平台联系,反映情况属实我们将第一时间删除。
热评
暂无评论,去APP抢占沙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