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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明月|爱要说出口,好难(第七十四章 尘泥惊鸿)
明月微暖
2025-06-18 12:5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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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四章 尘泥惊鸿
       京郊官道旁的野店,土墙斑驳,酒旗被秋风吹得猎猎作响。一辆沾满泥泞的破旧骡车吱呀停下,车辕上跳下一个身材高大、肤色黝黑的青年。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裤脚挽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脚上一双磨破了边的草鞋。眉宇间依稀可见昔日的俊朗轮廓,却被风霜刻下了深深的痕迹,眼神沉稳如古井,带着一种被生活反复捶打后的韧劲。正是李剑飞。
        他回身,小心翼翼地搀扶下一位荆钗布裙的女子。那女子身量苗条,粗布衣裳难掩玲珑身段,一张脸却灰扑扑的,沾着尘土,唯有一双眼睛,大而明亮,眼尾微微上挑,依稀残留着几分被苦难磨砺后仍未彻底熄灭的骄矜底色。只是此刻,那双眼睛里盛满了疲惫和对眼前男人的依赖,正是林婧儿。
       五年。从云端跌落泥泞的五年。他们自穿越过来以后,就跌落在一个不知名的山村,而且他们的年纪变得只有十岁。虽然拥有记忆,但是生活却十分艰难。李剑飞带着她在远离京畿的穷乡僻壤挣扎求生。住过破庙,睡过草垛,吃过发霉的窝头,被地痞追打过,被乡绅欺辱过。李剑飞没有了武当掌门的身份,耕田、打铁、扛包,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只为挣一口吃食,护住身后这个曾经骄纵任性、如今却只能依附于他的大小姐。
       林婧儿也变了。最初的哭闹、抱怨、对粗粝食物和肮脏环境的嫌恶,在一次次现实的耳光下,渐渐消磨。饥饿和寒冷是世上最严厉的老师。她学会了生火、煮那难以下咽的杂粮粥、缝补破得不能再破的衣裳。她那双曾经只抚琴作画的手,如今布满了细小的伤口和老茧。到了林婧儿满十五岁时,是在一个漏雨的寒夜,他们在一起度过。破庙里只有一堆微弱的篝火,两人冻得瑟瑟发抖,紧紧依偎在一起取暖。绝望与依恋交织,黑暗放大了感官,不知是谁先靠近,干裂的唇瓣触碰在一起,如同点燃了燎原的野火。笨拙、激烈,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和对温暖的疯狂渴求,他们在那冰冷的草堆上,交付了彼此。自那夜后,林婧儿看李剑飞的眼神彻底变了,怨怼淡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盲目的依赖和占有。他是她在无边泥沼中,唯一的浮木。
       "剑飞哥,我们……真的能找到他们吗?"林婧儿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她紧紧抓着李剑飞的手臂,仿佛那是她全部的依靠。
       "能。"李剑飞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小心地替她拂去鬓角的尘土,动作带着一种粗粝的温柔,"打听到了,魏明旭如今在京中风头正劲,韩家九小姐也深得韩将军信重。他们就在京城。婧儿,我们快到了,再坚持一下。"
       他掏出仅剩的几个铜板,在野店里买了两个最粗糙的杂粮饼子和一碗浑浊的热水。林婧儿小口小口地啃着饼子,眉头微蹙,却不再抱怨难吃。李剑飞看着她沾着饼屑的侧脸,心头涌起一股混杂着怜惜与沉重责任感的暖流。这五年,他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师兄,他只是一个拼尽全力想护住身边女人的普通男人。找到筱萌和明旭,是他唯一的希望。
       几日后,风尘仆仆的两人终于站在了气势恢宏的魏王府侧门前。看着那高耸的门楣和门前肃立的甲士,林婧儿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抓紧了李剑飞粗糙的手掌。李剑飞深吸一口气,上前对门房抱拳,声音带着乡野的质朴与久别重逢的激动:"劳烦通禀,故人李剑飞、林婧儿,求见世子殿下和韩府九小姐。"
       门房打量着这两个衣着寒酸、满身尘土的不速之客,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怀疑。故人?世子殿下和韩九小姐的故人,怎会是这般模样?
       就在门房欲要呵斥驱赶时,一个清朗温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且慢。"
李剑飞和林婧儿闻声回头。
       只见一辆装饰低调却透着华贵的马车在侧门停下。车帘掀开,一个身着月白云锦常服的年轻男子躬身下车。他身姿挺拔如修竹,面容俊美得令人屏息,长眉入鬓,凤目含威,通身气度雍容华贵,却又沉淀着一种深不可测的沉稳。正是魏明旭。
       五年时光,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将他打磨得如同出鞘的名剑,光华内敛,锋芒暗藏。他目光扫过门口的两人,初时带着上位者的审视,待看清李剑飞那熟悉却沧桑的轮廓,以及他身边那个灰头土脸却难掩丽质的女子时,眼中瞬间掠过一丝惊愕,随即化为深切的震动!
         "李剑飞,林姑娘?!"魏明旭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他快步上前,完全无视了两人身上的尘土,一把扶住欲要行礼的李剑飞的双臂,力道沉稳,"真的是你们!这些年……你们去了哪里?!"他的目光落在李剑飞布满风霜的脸上和那双粗糙的大手上,又看向林婧儿那身粗布衣裙和眼中的惶然,心中已明了七八分。
        "明旭……"李剑飞喉头哽咽,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和重逢的激动。他用力回握住魏明旭的手臂,那温热的触感让他漂泊无依的心终于落了地。
       而林婧儿,在魏明旭出现的那一刹那,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如天神、贵气逼人的男子。五年的颠沛流离,五年的粗粝生活,早已将记忆中的那个魏明旭模糊。此刻,真实的他站在眼前,比记忆中更加耀眼夺目,那通身的气度,那关切的眼神(虽然是对着李剑飞),都如同最炽烈的阳光,瞬间刺穿了她蒙尘的心!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和强烈的眩晕感猛地攫住了她!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滚烫的红晕,连耳根都烧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松开了紧抓着李剑飞的手,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粗布衣角,试图挺直那因长期劳作而习惯微驼的脊背。
       是他!真的是他!那个曾经让她念念不忘的男人,如今,他已是翱翔九天的凤,而她……林婧儿低头瞥了一眼自己沾满泥点的粗布鞋,一股巨大的自惭形秽和强烈的渴望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她好脏……好狼狈……怎么能让他看到这样的自己?
       "明旭哥……魏……公子……"林婧儿的声音细弱蚊蚋,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卑微的颤抖和羞怯,全然不复刚才面对门房时的瑟缩。她微微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动,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贪婪地追随着魏明旭的身影。那眼神里,重新燃起的迷恋与卑微的渴望交织,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
       李剑飞清晰地感觉到林婧儿松开了他的手,也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瞬间变化的眼神和姿态。那是一种他无比熟悉的眼神——五年前在林府初见魏明旭时,她就是这样的眼神!只是此刻,这眼神里还掺杂了更深的卑微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痴迷。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李剑飞的脚底窜上头顶!五年的相濡以沫,五年的患难扶持,那些在破庙里相拥取暖的夜晚,那些她依赖地喊他"剑飞哥"的瞬间……难道在魏明旭耀眼的光环面前,就如此不堪一击?难道这五年泥泞里的挣扎,终究抵不过年少时一场惊艳的旧梦?
他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窒息。他下意识地侧身,想将林婧儿挡在身后,隔绝那道灼热的目光,动作间带着一种笨拙的保护和无声的宣示。
       魏明旭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和林婧儿那几乎不加掩饰的痴迷目光。他心中微微一沉,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笑意,不动声色地侧身一步,巧妙地隔开了林婧儿过于直接的视线,将重点重新拉回到李剑飞身上:"剑飞,林姑娘,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快随我进府,洗漱更衣,我们坐下细谈!"他伸手虚引,姿态从容而周全。
       "好……好!多谢明旭!"李剑飞压下心头的苦涩,连忙应道,拉着还有些失魂落魄的林婧儿,跟着魏明旭走进了那扇曾经对他们而言高不可攀的魏王府侧门。
       魏明旭亲自安排他们在西跨院一处清净雅致的客院住下,命人送来热水、干净衣物和精致的饭食。当林婧儿泡在撒满花瓣、温暖馨香的浴桶里,看着镜中洗净铅华后依旧难掩丽质的容颜,抚摸着身上柔软光滑的锦缎衣裙时,一种久违的、属于"林大小姐"的感觉,夹杂着对魏明旭更深的迷恋,疯狂地涌了上来。这华服美食,这仆从环绕,这才是她该有的生活!而现在能带给她这一切的,是魏明旭!不是那个只能带她在泥地里打滚的李剑飞!
       晚膳时分,魏明旭在花厅设下小宴,申筱萌也应邀而来。
       五年时光,申筱萌出落得愈发清丽绝伦,气质沉静如深潭寒玉,眉宇间那份疏离与坚韧交织,形成一种独特而夺目的风姿。她看到李剑飞和林婧儿,眼中同样流露出真挚的欣喜和感慨:"师兄,太好了,你们平安无事!"
       席间,李剑飞简略讲述了这五年的逃亡与艰辛,语气平静,却听得申筱萌眼眶微红。魏明旭沉默地听着,为李剑飞斟满一杯酒。
       林婧儿却显得心不在焉。她的目光几乎黏在了魏明旭身上。看着他优雅的谈吐,得体的举止,看着他为申筱萌布菜时自然流露的温柔,看着他与李剑飞对饮时豪迈的气度……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让她心跳加速,目眩神迷。她努力想加入谈话,声音却带着刻意的娇柔和讨好,眼神总是不自觉地瞟向魏明旭,带着毫不掩饰的倾慕。
       "魏公子,这道清蒸鲈鱼做得极好,您尝尝?"她殷勤地用公筷夹起一块最嫩的鱼肉,越过李剑飞,直接放到了魏明旭面前的碟子里。动作亲昵得有些突兀。
       李剑飞夹菜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猛地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头的苦涩和怒火。五年了,她竟还是这样!
       申筱萌微微蹙眉,清晰地看到了李剑飞瞬间黯 淡下去的眼神和林婧儿眼中那近乎偏执的迷恋。她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借着饮茶的动作,掩去眼底的忧虑。魏明旭则神色如常,对林婧儿微微颔首:"多谢林姑娘。" 却并未动筷,只是自然地转向李剑飞,继续方才关于北地风物的话题。
       晚膳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结束。魏明旭借口有军务处理,先行离开。申筱萌也起身告辞,给了李剑飞一个安抚的眼神。
客院内,只剩下李剑飞和林婧儿。
       "婧儿!"李剑飞的声音压抑着痛苦和愤怒,他一把抓住林婧儿的手腕,力道有些大,"你看清楚!他是魏明旭!是魏王世子,不是我们能高攀的!他眼里只有筱萌!你……你刚才那样,算什么?!"
       林婧儿被他的质问和力道惊到,猛地甩开他的手,眼中瞬间涌起委屈和不甘的泪水:"我怎么样?我夹个菜怎么了?李剑飞,你凶什么凶!你以为我愿意过那种猪狗不如的日子吗?五年!整整五年!我跟着你吃糠咽菜,担惊受怕!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见到魏公子,我……我连表达一下谢意都不行吗?!" 她越说越激动,泪水涟涟,"哼,你以前不是也迷恋过申筱萌,你看看她,她就能光明正大地站在魏公子身边!她凭什么?我林婧儿哪点比她差?!当年要不是她横插一刀,嫁给明旭哥的人就是我……"
       "够了!"李剑飞低吼一声,打断了她的话,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深深的疲惫,"林婧儿,你醒醒吧!这五年,我们是怎么过来的?那些苦,你都忘了吗?是谁在你病得要死的时候背着你找郎中?是谁把最后一口吃的省给你?!是我!李剑飞!不是他魏明旭!" 他指着门外,声音嘶哑,"你现在穿上了好衣裳,吃上了好饭,就嫌弃我这块带你从泥地里爬出来的垫脚石了?觉得我配不上你了?想攀高枝了?!"
        "我没有!"林婧儿尖声反驳,泪水却流得更凶,带着一种被戳穿心思的狼狈和偏执的疯狂,"李剑飞,你太自私了!你根本不懂!你根本不知道魏公子那样的人意味着什么!他能给我想要的生活!你能吗?!你只能给我破庙和窝头!"
       "你想要的生活?"李剑飞看着她泪眼婆娑却充满执念的脸,心一点点沉入冰冷的谷底,所有的愤怒和痛苦都化作了无边的悲凉和自嘲。他缓缓松开手,踉跄地后退一步,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好……好……我懂了。林婧儿,这五年……是我李剑飞……耽误你了。"
他不再看她,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出了客院。背影在昏暗的廊灯下拉得老长,透着一股被彻底抽空力气的绝望。
        林婧儿看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心中猛地一空,一丝尖锐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想追出去,想喊住他,那句熟悉的"剑飞哥"卡在喉咙里,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魏明旭那俊美尊贵的面容和国公府的锦绣繁华,如同巨大的磁石,牢牢吸住了她所有的渴望。
她颓然地跌坐在冰冷的石凳上,抱着膝盖,无声地痛哭起来。泪水浸湿了崭新的锦缎衣裙。是后悔?是委屈?还是对那遥不可及光芒更深的痴迷?连她自己都分不清了。
       花影摇曳,夜色深沉。魏明旭的书房内,灯火通明。申筱萌坐在他对面,秀眉微蹙:"明旭,林婧儿她……"
        魏明旭放下手中的密报,揉了揉眉心,眼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洞悉的冷然:"我知道。她的心思,写在脸上。"他看向申筱萌,目光深沉,"李剑飞这五年,他护着林婧儿,不易。只是人心易变,尤其是在富贵浮华面前。林婧儿……已非当年那个单纯骄纵的大小姐了。她的执念和野心,被这五年的落差扭曲成了毒。"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寒意,"她若安分,看在剑飞的面上,养她一个闲人无妨。但她若生事,妄图搅动风雨,或是对你不利……"
       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一闪而过的厉芒,已说明一切。
       申筱萌轻轻叹了口气,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师兄的痛,林婧儿的痴,如同一根无形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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