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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超峰诗选||父亲留给我的胡桃树(组诗7首)
高超峰
2024-08-27 16:28:42


文/高超峰

像一只鹳鸟迁徙  


我会依照遗传的飞行轨迹
回到北方。用又长又结实的尖喙
衔来柳枝,让河水欢悦起来
这时,你会看到我站立在屋顶

单脚伫立。从怀中取出
一只幼鹳,面向我眺望的
并一直提及的那片土地
属于它又黑又白的羽毛
当清潩河的水把我分作一半
成为另一个迁徙者

并能听见簌簌声响,在追赶
老宅草丛中逃窜的蛇
如果你也在河边濯足
别忘记我也是在等待一场雨


风筝线绕在香椿的树梢上了  


风从我这里经过
给我带来黄金时代的书信
才知道那个冬天比现在还冷
周而复始,并未消失
并说起香椿树

正在交接的仪式
由一场新发明的纸,与生锈的铁器时代
握手言和。等待一场迁徙
这飘荡不定的鸢鸟啊
试图用尖利的喙啄开缠绕的香叶

我坐姿一直是稳固的,屋檐下
清晰可见的药罐,浸泡着黄胆
丝毫没有顾及我的直觉
怀疑的颜色,穿透一切的光芒四射


谁在旷野里呼唤我   


这雨,一直下
它容忍进来少许的风
并把它吹向更远的旷野里

那些孤独的黄杨,常常和柏树们开玩笑
我曾经在路口种下的红豆杉
也开始如一个成年人,听着它们的私语

我就是那一株黄色九轮草
每当春光过后黑夜来临
就守着黑夜,我知道能再次看见
你,完整的灵魂,并能触摸
与童年偶遇的影像一样
我未曾治愈的抑郁将一直沉睡


从中心花园经过  


我看见一道很窄的
有着花朵藤蔓编制的拱门
里面一簇一簇的花,占据了
这个腹地,更早的时候
我是从另一片旷野寻找踪迹

风是我的信使。这里必然有
长着金色的苹果树
我侧身穿过拱门,抚摸栏内构筑的
石头,山丘
池塘边矜持的少妇
正翻转一曲故乡的歌谣
到处青翠的植物们
可我却叫不出它们的名字

中央的瀑布
从人造假山上,呼唤出银河
从我的眼前溅落到脚下
再沿着溪流,蜿蜒而去
我也想把自己放进这条溪流中
一盏桃花灯,被一个陌生人
带回到时光的核心里



父亲留给我的胡桃树  


父亲种植的一棵枣树
被移植东山上
院门里只剩下另一棵胡桃树
我在酷暑中,成为一只树猴
与飘忽的风一起吹响少年的铜笛

当寒露穿过重阳的光
裹着油香的味道,阳光也是黄白色的
而我必须离开阴影,就像父亲的核桃
去掉青皮,去种植另一棵胡桃树

后来父亲把胡桃树做成我的婚床
当他不断用直角尺量测床腿高度
安装完最后的靠背
午后的光商量好似的替他指路
我听见他对我“把门打开,再开得圆一些”

我一直睡在这张胡桃木的床上
夜晚经常梦见核桃们
床棂上跳舞
进而抚摸我的身体
某一年的夏天
我也成了一个木匠,手持钢锯、斧头
用自己种植的那一棵核桃树
做一张胡桃木床


一只牛角号  


我的斧头,因此开始生锈
挂在屋檐下,当那只牛角号随风
响起可以让土地臣服的声音
我拍打韵脚上的尘埃
为它添加太阳的注解

牛车被我赶往云端
我拥有可以呼唤的渗透的唢呐
与这只牛角号搭配
消失的角音
我能看见东北方发光的脸

磨皮后的透视
似乎在拒绝来自直角尺曾经的
探测,斧头雕琢的痕迹

我赤脚走在田埂上
听从自己的踏脚声
当我注视旷野上熟睡的麦子
那些水流的声音漫过
它们的梦境
突然听见身后似有
牛角号踏着我走过的脚印追上来


结与解


当我重新回到树身上
鸟鸣衔来的回忆,每个人所热爱的
剪切成影像,找不出来路与去处
没有头绪的丝带
正拴住雪地里的一面竹箩筐
远远地,注视麻雀从香椿树上飞下来

那些谷粒,被风扬走的皮糠
很可能就是土地设下的陷阱
其实不用计较
抓牢的末尾是否可以解开
比如,你放飞的野鸽
又替你带回一封旧时代尚未拆封的信

我所执念的院子让蒿草
解开主宰的风向
我总听见风对我说
“我给你自由,我给你自由”
如果某一天,当你学着我以前的样子
背我走出这古老的老屋
让风自由地吹
让那些蒿草重新以野火的姿态
面对我所有的记忆
就像我的手最初在田野里
摘下棉花时摁不住的喜悦

——原载《诗潮》2024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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